腥臭的污水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永宁的四肢,滑腻的沟壁刮蹭着她的肌肤,留下道道火辣辣的刺痛。她屏住呼吸,不顾一切地在狭窄、黑暗的沟渠中奋力爬行。身后,守卫气急败坏的怒吼、杂乱的脚步声和兵刃撞击声,被污水的流动声和泥土的阻隔渐渐模糊,但死亡的威胁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相随。
不知爬了多久,就在肺叶快要炸裂的极限,前方终于透来一丝微弱的光线和相对清新的空气。
永宁精神一振,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前一窜!
“哗啦!”
她狼狈不堪地从一个半塌的土沟出口滚了出来,重重摔在冰冷的地面上。
刺骨的寒风瞬间包裹了她湿透的身体,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她贪婪地呼吸着久违的自由空气,环顾四周。
这里似乎是宫墙外一处堆放杂物的偏僻角落,不远处就是低矮破败的杂役坊棚户区。
夜色深沉,星斗稀疏,只有远处王宫方向的火光隐约可见。追兵的声音似乎暂时消失了,但永宁知道,他们绝不会放弃搜捕。
必须尽快离开!
陆亚还在占瑶手中!
她挣扎着想爬起来,湿透的衣物沉重地贴在身上,冷得她牙齿打颤,手脚也因为长时间的攀爬和寒冷而麻木僵硬。
就在这时,一个极其轻微的、仿佛带着韵律的“啪嗒”声,在不远处响起。
永宁猛地警觉,循声望去。只见离沟渠出口不远,一条早已干涸大半、仅剩涓涓细流的小河沟旁,竟坐着一个人影。
那人背对着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着补丁的粗布葛衣,身形瘦削,头发杂乱,随意地用一根木簪挽着。
他手中持着一根简陋的竹竿,竿头系着麻线,线垂入浑浊的细流中。那“啪嗒”声,似乎是鱼线尾端轻轻拍打水面的声音。
夜钓?
在这王宫边上,风声鹤唳的深夜?在这污水横流、鱼虾绝迹的臭水沟旁?
诡异!太诡异了!
永宁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下意识地握紧了袖中那片边缘锋利的竹简残片,全身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暴起或再次遁逃。
那垂钓者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缓缓地、慢悠悠地转过身来。
一张清瘦而熟悉的脸庞,在黯淡的星光下映入永宁的眼帘。皱纹深刻,如同刀刻斧凿,眼神却异常清亮平和,带着一种洞悉世情的沧桑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姜子牙!
永宁瞬间瞪大了眼睛,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是那个和她有过短暂交集,还教她与天地沟通的姜子牙,是那个赠予她神秘星枢、引导她明白易理的姜子牙!他不是离开殷都,去寻找别的出路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咳,丫头,夜寒水冷,爬这臭水沟子,可不是好出路啊。”
姜子牙的声音依旧带着那种独特的、慢悠悠的腔调,仿佛只是在谈论天气。他放下那根简陋得可笑的钓竿,目光落在永宁狼狈不堪的身上,没有惊讶,没有指责,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平静。
“姜……姜……太公?”
永宁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沙哑和难以置信:“尔……尔为何在此处?”
姜子牙叹了口气,那叹息悠长,仿佛承载了无数岁月的重量:“唉,说来惭愧。离了殷都,本想寻个清净地,奈何家中老妻……嫌弃老朽赚不来银钱,坐吃山空,日日念叨。老朽这脸皮再厚,也受不住喽。只好又厚着脸皮,回到这是非之地,想寻个糊口的差事。”
他顿了顿,指了指王宫方向:“幸得太师比干大人念旧,还记得老朽早年曾在他府上做过几天门客,略懂些卜筮皮毛。他老人家仁厚,答应替老朽在宗庙或府库中谋个看守典籍、洒扫庭院的闲职,或许……能混口饭吃。”
他语气平淡,带着一种看透世情的自嘲,全然没有提及自己那深不可测的能耐。
永宁心中震撼莫名。
又是比干,他竟然还收留了姜子牙?
她的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颗温润冰凉、刻着星斗图案的星枢玉球,正好好地贴在那里。这枚玉球,曾在无数危急时刻都救过她的命,也因为它让她无论何时都感受到一丝安定的力量。
“太公!”
她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巨大疑惑,她上前一步,紧紧盯着姜子牙那双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和急切:“这玉球……星枢……尔当初为何要赠予吾?尔……尔是不是早就知道什么?知道吾之来历?知道……天命人的事?”
姜尚的目光落在星枢玉球上,那清亮的眼眸中似乎有星河流转,深邃得令人心悸。他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缓缓抬起头,望向那浩瀚无垠、缀满冰冷星辰的夜空,仿佛在与那亘古的苍穹对话。
“天命……”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悠远,仿佛穿越了时空:“世人皆言天命昭昭,不可违逆。贞人窥天,王者敬天,黎民畏天。然,何谓天命?”
他顿了顿,目光落回永宁身上,那眼神仿佛能穿透她的灵魂:“《易》云:‘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天道运行,刚强劲健,永不停歇。君子观此卦象,当效法天道,奋发图强,永不止息。此乃天命乎?亦或人心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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