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胛处的剑伤仍在隐隐作痛,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那片受伤的肌理,但这生理上的痛楚,远不及那夜陆亚决绝一剑所带来的心寒与决断清晰。
伤势稍愈,能勉强行动时,永宁便已做出了最终的决定——她将接受姬奭的邀请,随他前往周原。
原本还没发现她就是天命人之前,商王本意就是让她随同姬己前往周原,她也和姬己早就达成合作共识,小疾臣那里她也曾允诺过,答应姬奭不过是顺水推舟,为自己再多个筹码多另一种可能。
离开之前,商王和公子受,与姬己详谈了许久。
之后 两人再次秘密召见了永宁。
宫室里,商王的气色似乎因她的调理方案而略有好转,但眼底的阴沉与猜忌并未减少。
公子受则站在一旁,面色沉寂,看不出喜怒。
“大王心疾,根源于长年积劳与情绪大动。”
永宁的声音因虚弱而略显低沉,却依旧冷静条理,“日后仍需静心休养,饮食清淡,切忌暴怒狂喜。吾已将呼吸导引之法教于近侍,汤药方子也留给了疾臣。望大王为社稷计,珍重圣体。”
她顿了顿,没有说陨石辐射的事,则是把目光转向更宏观的国策:“人牲改革,初现成效,民间怨怼稍减,奴隶耕作之力亦有所增。此策关乎国本人心,万不可因守旧之言而废弛。”
最后,她提到了最艰难的一环:“至于迁都之议,牵涉过广,非旦夕之功。眼下可行之法,是待时机成熟时,派遣绝对心腹之重臣,以勘察边防、巡视野泽之名,秘密探察河洛之地,绘制山川水纹舆图,评估建城可能,暗中积蓄物资,以备将来之需。”
她抬起眼,目光清亮地看向眼前的两人:“吾所知所能,关于强健体魄、聚敛人心、乃至延缓衰颓之法,已倾囊相告。接下来,在于大王与公如何权衡、如何施为。规则并非一成不变,但改需莫大智慧、力量以及……时机。”
公子受目光复杂地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里翻涌着不甘与一种难以言喻的占有欲:“周原僻处西陲,蛮荒之地,此次前去,山高路远,望尔珍重。”
永宁缓缓摇头,语气坚定:“公上,吾所求,乃天命之规 亦与大王公上所求殊途同归,文王姬昌,占卜之名如雷贯耳,或许……改天命之法……周原之地亦有契机。且,深入西岐,若有所成,吾定成为殷商谋划一番。”
这些只是表面的客套话,无论改天命成功与否 实际上她已经把元争手札的一部分内容复刻给了公子受,按照历史轨迹,他没几年就会成功当上太子,她也在手札中记录了随有公子启阻碍,但亦会成功。
这全当是她卖给公子受的人情 无论他将来究竟会不会是纣王,此举并无不妥。
商王一直沉默地听着,浑浊的眼睛在永宁和公子受之间移动。最终,他发出了一声极轻的、仿佛卸下千斤重担的叹息,枯瘦的手无力地挥了挥。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能随永宁离开。
当她将这个决定告知青乌子时,青乌子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沉重与无奈。
“永女,吾是真心想随尔一同前去啊!”他
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实乃大彭氏祖上,与商王室立有极其古老且严苛的血脉契约。一族核心血脉,必须永驻殷都,世代守护某个关乎王朝根基的秘密,直至……直至殷商天命终结之日。此乃烙印于血脉中的誓言,违背之下场,非止一人,恐累及全族。”
他看了一眼身旁眼神澄澈却难掩失落的小疾臣:“小疾臣他自出生起从未出过殷都,吾留下 他才能可以随尔西行。他医术与天赋,或能在周原为大彭氏氏找到新的出路,解除束缚与契约。所以……吾……必须留下。”
永宁愕然,心她这才明白,那份契约应该是大彭氏必须有一人困于殷都,而青乌子身负奇能,或许已经见过不少山河壮丽,又或许这道冰冷残酷的枷锁还有更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青乌子久久沉默,最终化作一声深深的叹息:“痴儿。陆六那厮……自幼被郦云灌输天命卦象之说,深信不疑。在他认知里,既是天定之缘,无论他中途犯下何等过错,出于何种‘不得已’,最终天道轮回,尔都一定会理解、原谅并回到他身边。这信念,既是他情感的寄托,也成了他行事偏激、不计后果的底气所在。”
他摇头,眼中透着看透世事的悲悯:“他却不知,人心并非冰冷卦象,它会被伤害,会冷却,会死亡,岂能事事如卦辞般推演计算?罢了,于尔而言,斩断这缘,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他不再多言,郑重地拉起小疾臣的手,充满了托付的意味:“永女,小疾臣如吾之亲弟,吾大彭氏未来能否挣脱这古老命运的期望,吾今日就一并托付于尔。望尔此去西岐,能真正参透那天地间奥秘。有朝一日,或许能找到方法,归来解开这束缚吾族千百年的……命运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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