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涧清幽,溪水潺潺。
姬奭显然早有准备,溪边树荫下,系着一叶扁舟,仅容两三人,颇为小巧雅致。
“山涧泛舟,别有一番趣味。永女,可愿一试?”
姬奭侧身邀请,笑容温煦,似乎全然忘了彼此背后复杂的身份与目的,真像是邀约同窗好友出游的翩翩公子。
永宁心中警惕未消,但面上不显,微微颔首:“客随主便。”
姬奭率先上船,稳住船身,极其自然地再次向永宁伸出手。永宁这次没有犹豫,扶着他的手,轻盈地踏入舟中,在船头坐下。姬奭则拿起一支竹篙,立于船尾,轻轻一点,小舟便荡开涟漪,滑向溪心。
秋水澄澈,可见水下卵石斑斓。
两岸枫红似火,间或有金黄银杏点缀,山色倒映水中,舟行宛若画中游。确实景致绝佳,令人心旷神怡。
姬奭并未急着谈论任何敏感话题,反而真的像个导游般,指点着两岸景致,说着些岐山的传说趣闻。
他甚至尝试讲了个关于山里笨拙猎户的笑话,虽然笑话本身有些老套,但他讲得颇为认真,甚至带着点期待反馈的紧张。
永宁很给面子地微微弯了下唇角。
她能感觉到,姬奭在努力营造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试图打破两人之间那层无形的隔阂。
忽然,姬奭停下竹篙,让小舟随波轻轻荡漾。他看向永宁,目光变得有些深邃,语气也认真了几分:“其实,在殷都时,吾便看出来了。”
永宁心头一凛,面上不动声色:“看出什么?”
“看出尔……并非寻常贞人。”
姬奭缓缓道:“也看出……尔……似乎并不快乐。在那偌大辉煌的牢笼里,尔的眼中,与此刻在这山水之间,是不同的。”
他顿了顿,声音放缓:“虽不知尔过往经历,但总觉得,尔不该被束缚于方寸之地,整日与那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之说、勾心斗角的权势之争为伍。”
这话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怜惜?
永宁垂眸,掩去眼中复杂神色。
姬奭的观察力确实敏锐,但他看到的,或许只是她想让人看到的部分。
真正的惊涛骇浪,他远未触及。
“公……说笑了。”
永宁淡淡道:“贞人之职,便是侍奉神明,沟通天地。何来束缚之说?至于快乐与否,更是无从谈起。”
姬奭笑了笑,似乎并不指望她立刻敞开心扉,转而道:“是啊,人各有志。只是觉得,如尔这般通透之人,或许更能领略这天地自然之道,而非困于人事纷扰。吾还记得与尔初次见面……罢了……”
他再次撑起竹篙:“譬如这溪水,奔流不息,看似柔弱,却能穿石……”
他的话忽然顿住了,目光略带疑惑地望向侧后方。
永宁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只见下游不远处,竟然晃晃悠悠地漂着另一条更小、更破旧的竹筏!
竹筏上,两个身影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控制方向,一个拿着根树枝胡乱划水,另一个则笨拙地想撑起一根显然过长的竹竿,弄得竹筏在原地打转,水花四溅。
那身影,那衣着……分明是……
“占瑾?!小疾臣?!”
永宁几乎失声叫了出来,一贯的清冷镇定瞬间破裂,瞪大了眼睛。
那竹筏上的两人闻声一惊,更是慌乱。拿树枝的占瑾下意识想躲,差点掉进水里,被旁边的小疾臣一把拉住。小疾臣手里的长竹竿“啪”一声砸在水面,溅起老大一片水花,糊了两人一脸。
占瑾一个贵族公子,小疾臣一个宫中低等疾医,从来都没有亲自划过船。
“噗——”
姬奭看着那两人狼狈不堪的模样,一个没忍住,竟笑出了声。
他连忙以拳抵唇,掩饰性地咳嗽了两声,但眼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永宁则是又好气又好笑,更多的是惊愕和一丝不妙的预感。
这两个家伙!怎么会在这里?
还弄了这么条破筏子跟踪她?
关键是——技术还能再烂点吗!
“永……永女……”
占瑾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试图解释:“好、好巧啊……吾俩……也来游山玩水……”
小疾臣在一旁猛点头,脸憋得通红,手里的长竹竿还在不受控制地晃悠。
“游山玩水?”
永宁的声音瞬间冷了下来,目光如刀:“公主殿下此刻应在宫中校勘典籍,尔二人,为何不在宫中随侍?竟敢擅离职守?”
这话一出,占瑾眼皮一跳,小疾臣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他们光想着要跟踪保护,主要是八卦永宁,完全忘了姬己那边也需要人照应!
这可是严重的失职!
“吾……吾俩……”
占瑾张口,却知理亏。
小疾臣更是吓得手里的竹竿都差点脱手,结结巴巴道:“公、公主殿下说……说她一个人可、可以……让吾俩出来……采、采买些东西……”
这借口编得他自己都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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