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的目光死死锁在水银池中那浮现的太阳神鸟图腾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三星堆青铜纵目面具带来的冲击尚未完全平复,这更具象征意义的金沙太阳神鸟的出现,如同最后一记重锤,彻底夯实了她关于此地是古蜀与周人深度合作产物的推断。
这不仅仅是文化交流,这近乎于一种文明的烙印,一种核心信仰的昭示!
“陆亚!快看!”
她猛地转头,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尖锐,指向那水银池中神奇浮现的图案:“那个图案!尔见过吗?这池水……这池水不是普通的水,这是……这是‘汞’!是水银!”
情急之下,她直接喊出了现代的名称,但立刻意识到陆亚不可能理解,这个时代有水银的叫法吗?
陆亚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一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当那精致、神圣、充满动感的太阳神鸟图案映入眼帘时,他眼中也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异。那图案的风格与他所知的任何中原纹饰都迥然不同,带着一种扑面而来的、属于另一个辉煌文明的独特气息。
然而,比起图案本身,永宁话语中提到的“汞”或“水银”,更让他感到困惑。
“水银?”
他眉头紧锁,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目光从图腾移回那荡漾着诡异银辉的池面:“此物……似曾相识。其状若流动之银,其气……带有腥戾。”
永宁见他似乎有所联想但又不确定,立刻用这个时代能理解的方式解释道:“就是……就是由‘辰砂’炼制而得之物!就是用来占卜、作色、入药的朱砂,加热之后,便能得到这种液态的金属!”
她这么一说,陆亚顿时明白了。是辰砂,他太熟悉了。作为贞人氏族子弟,要么就是用刻刀在龟甲兽骨竹简上刻卜辞,要么就是用辰砂书写卜辞,他也见过工匠将其研磨成彩绘的颜料,更知道有疾臣会使用它来治疗某些疾症,认为其有镇心安神、杀虫解毒之效。他也隐约听说过,有些方士们在秘密煅烧辰砂,能得到一种奇异如活银的液体,被视为蕴含天地精华的灵物,但也知其气有毒,需谨慎对待。
“原来是……朱砂之精。”
他喃喃道,眼神中透出了然,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忌惮取代。他深知能从朱砂中炼出此物,所需的技术和掌控力绝非寻常。
“对!就是它!”
永宁急切地追问,这是验证她关于资源通道推论的关键一环:“陆亚,你尔游历甚广,可知殷商境内,或者周边,何处盛产这种砂?尤其是能支撑炼制如此巨量……‘水银’的矿藏?”
她指了指那满池的银光,心中估算着这需要多少辰砂原料,那绝对是一个惊人的数字。
她来自后世,知道中国最大的辰砂矿区在贵州的万山、铜仁一带,即古之“辰州”,这也是辰砂名称的由来。但她不确定在这个时代,那些矿区是否已经被发现和利用。
陆亚被她问及,下意识地开始思索回答。他的目光不自觉地再次投向那池幽深的水银,仿佛那流动的银色本身具有某种诡异的魔力,吸引着他的心神。
“朱砂……主要产自南方。”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飘忽,像是在回忆,又像是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曾经盘龙城,多有产出。尤其是一些深山之中的矿穴,由当地土着部落掌控,开采不易……殷商所需之砂,多通过贸易或贡赋得来……”
他一边说着,脚步却像是不受控制般,缓缓朝着水银池的边缘挪动。他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空洞,直勾勾地盯着那片晃动的银辉,仿佛那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呼唤他。
永宁起初还在专注地听着他的话语,分析着朱砂的产地信息,盘龙城?属于殷商管辖范围吗?她不清楚与她所知的后世矿藏分布是否吻合,但很快,她就注意到了陆亚的异常!
他的状态不对!
他的呼吸似乎变得比刚才稍微急促了一些,眼神失去了焦点,带着一种茫然的、近乎痴迷的神情,直挺挺地走向池边,对近在咫尺的、那由水银挥发产生的无形威胁浑然不觉!
“陆亚!停下!别靠近!”
永宁大惊,厉声喝道,猛地站起身想要阻止他。
水银在常温下极易挥发,产生无色无味的汞蒸气!
汞蒸气毒性极强,主要通过呼吸道吸入,进入人体后能迅速通过肺泡膜扩散到血液中,与血红蛋白结合,并随血液循环分布到全身各个器官,尤其是大脑、肾脏等,造成急性或慢性中毒!
而陆亚此刻,正毫无防备地走向那片高浓度的汞蒸气区域!
然而,她的警告还是晚了一步。
陆亚仿佛根本没有听到她的声音,或者说,他的意识已经被某种力量干扰、侵蚀。他踉跄着又往前迈了一步,几乎已经站到了池边,头部完全笼罩在了水银池上方那片看不见的毒雾之中。
他深深地、无意识地吸了一口气。
紧接着,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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