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被拖进密室的时候,还在喘。
他半垂着头,肩膀贴着冰冷石壁蹭过,藏青衣袍的袖口撕了一道口子,露出内衬的血莲纹一角。押送的人没再踢他,也没多看一眼,只把缚灵索另一端扣进青铜柱上的锁环,咔的一声拧紧机关。铁链绷直,把他整个人吊在柱前,双臂拉开,腕骨被压得发酸。
门合上了。
火光从门缝底下收走,屋里一下子暗下来。只有柱身刻着的几道铭文泛着幽蓝,像埋在铜里的磷火。空气里那股味儿更重了——不是血腥,是魂魄烧焦后的腥臭,混着铁锈和陈年香灰。
他没动。
左眼金瞳在暗处缓缓睁开一条缝,扫过四周。青铜柱不止一根,围成半圈,每根都刻着镇魂纹,地面凹槽连着残阵,七道分支指向中央石台。台上摆着七具干尸,盘坐如入定,皮肉干瘪贴骨,脸上凝着黑血,像是活活被抽干了精气。
他目光停在中间那具身上。
那人腰间插着一把断剑,剑身锈得发黑,只剩半截。可剑格处的纹路,他认得。七分像萧沉渊的湮世烬,三分像玄天宗秘传的封脉刃。这剑不该出现在这里,更不该插在一个死人腰上。
他刚想细看,耳边忽然响了一声铃。
清脆,短促,像是从骨头里震出来的。
腕间的莲纹猛地一烫。
他拇指下意识压上去,可皮肤底下已经透出金光,顺着经络往心口爬。那铃声又响了,这次长了些,三下,节奏古怪,像是某种召唤。金光跟着颤,一明一暗,和铃声同步。
他咬住后槽牙,没出声。
“有意思。”一个声音从角落传来,“你这副躯壳,竟能引动摄魂铃共鸣。”
火把亮起。
教主站在石台另一侧,手里握着一只青铜小铃,铃舌是根扭曲的骨针。他穿着黑袍,领口绣着倒悬的鬼面纹,脸藏在兜帽阴影里,只露出半截苍白下巴。
“我摇铃,你莲纹发光。”他晃了晃铃,“这不是巧合。”
江尘没抬头,只把左手往回收了寸许,想遮住那抹金光。可莲纹烧得更烫,金光顺着血管爬到指尖,像是要破皮而出。
“你在抵抗?”教主笑了声,“可这铃不是我炼的,它认主。”
江尘喉咙动了动。
“那你让它响。”他声音哑,“看看它到底听谁的。”
教主一顿。
铃声再起。
这次是连续九响,急促如雨。江尘猛地弓起背,喉间溢出一声闷哼。金光炸开,顺着铁链往青铜柱上冲,柱身铭文瞬间亮起,蓝光与金光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嗡鸣。
他牙关咬得发抖,可嘴角却翘了下。
“这铃……你用不顺手。”他说,“它不听你,它在找人。”
教主脸色沉了。
他抬手,铃声戛然而止。金光退去,江尘缓缓垂下头,呼吸粗重,额角渗出冷汗。可他知道,刚才那一瞬,他看清了——铃声响起时,金光不是被动回应,而是主动牵引。那铃像是锁着什么东西,而他的莲纹,是钥匙。
“你以为你在审我?”他喘着气,“你只是替别人试钥匙。”
教主没动。
火把光映在他兜帽边缘,照出半张脸。眼窝深陷,唇线紧绷,右耳垂缺了一角,像是被什么咬掉的。
“你见过三王爷?”他忽然问。
江尘不答。
“他送你来的。”教主把铃收进袖中,“说你是玄灵体残片,能引动地脉异变。还说,只要你靠近摄魂铃,就会自己亮起来。”
江尘眼皮一跳。
“他没说错。”教主走近一步,“可他没说,你腕上的纹,和他腕上的链,是同一套东西。”
江尘猛地抬头。
“你见过他的手?”他问。
“昨夜。”教主冷笑,“他亲手把铃交给我,说‘用这个,能让他听话’。可他不知道,我听得见铃里的声音——不是命令,是哭。”
江尘没动。
可藏在袖中的手指,已经蜷紧。
千年了。他记得那条玄铁链,缠在萧沉渊腕上,一头连着摄魂铃,一头扎进魂魄深处。那是天道给的枷锁,也是他们之间的锁。可萧沉渊从不示人,连每次轮回,都用功法遮住。
现在,他把铃交出去了?
“他想让你死。”教主盯着他,“可又怕你死得太干净。所以他要你活着,被炼,被试,被一点点挖出玄灵体的真相。”
江尘低笑了一声。
“他怕的不是我死。”他说,“是他自己醒不来。”
教主眯眼。
“你知道什么?”
江尘没答。他把目光重新投向祭坛,盯着那把断剑。剑格纹路,他刚才没看全。现在火光亮了,他看清了——那不是七分像,是九分。差的那一分,是剑身被强行折断时,纹路扭曲了。
这剑,是湮世烬的残片。
可萧沉渊的剑,从不离身。哪怕轮回百世,他都带着。断剑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他曾被擒,被废,被剥去身份。
“那具尸体……”他问,“什么时候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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