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口那点光跳了两下,像是提醒他别停下。
江尘抬起脚,一步踏进冰窟。
光膜裂开细纹,随即合拢。寒气扑面而来,不是冷,是压,顺着鞋底往骨头里钻。他踉跄了一下,单膝跪地,掌心撑在石板上,指节发白。左腕刺青已经蔓延到肩头,黑线像活物般蠕动,皮肤下隐隐发热,仿佛有东西正从血脉深处往上爬。
他咬牙,把体内最后一丝玄灵感应引向心口,让那团微光缓缓流向左臂。三息之间,黑色符文停止扩张,意识清明了一瞬。
够了。
他撑着地面站起,抬头。
整面洞壁突然亮起,蓝光流转,一幅巨大壁画徐徐浮现——一对双生子并立于炼魂炉前,一人执药鼎,一人握刀。金光自他们脚下升起,画面开始流动。
第一世的记忆,正在显现。
江尘盯着那执药鼎的身影。那是他。长袍染血,眼神疯癫,指尖滴落的不是药汁,而是毒火。远处城池在燃烧,哭喊声隔着时空传来。而另一人,披着黑袍,面容模糊,却将一个女人和孩子拖入深渊。
画面定格在焚城那一瞬。
他认得那手法。是他当年走火入魔,用毒火反噬全城,只为逼出背叛者。可如今再看,那场大火里,不只是复仇,还有被篡改的记忆痕迹。
身后传来一声轻响。
光膜被撕开,一道黑红身影跨步而入。血衣侯站在入口,歃血刀垂地,刀尖划过石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他没急着出手,只是缓缓抬眼,面具后的目光落在江尘背上,又移向壁画。
“你该死在这外面。”他的声音低哑,像砂石磨过铁器。
江尘没回头。他知道对方为何而来——每一世轮回,都有个持刀的人出现,或为捕快,或为刺客,或为敌国将军,但最终目的只有一个:确保双生劫不灭,让恨延续。
这一世,他是萧沉渊最锋利的刀。
“你也该知道,”江尘终于开口,嗓音干涩,“我每次都能活下来。”
话音未落,他猛地转身,左手五指张开,袖中仅剩的一撮紫晶毒粉如尘扬起,精准抹上歃血刀刃。
刀锋离他后心只差半寸,却戛然而止。
血衣侯的手臂僵住,刀身微微震颤。那撮粉末遇金属即融,渗入铭文缝隙,顺着刀柄一路爬向嵌着的银色铃片。铃片轻颤,频率与江尘左腕刺青完全一致。
刹那间,血衣侯呼吸一滞,面具下传出一声闷哼。
“这毒需心尖血激活。”江尘冷笑,“但它认主。”
牵魂引,唯有与施术者魂契相连之人触之才会反噬。歃血刀早与萧沉渊魂脉相系,如今被外人执掌,反倒成了破绽。
血衣侯想抽刀后退,可刀像是焊在了手上。他用力一挣,面具眉心处“咔”地裂开一道细缝,向下延伸,露出右眼——狭长,眼角微挑,瞳孔深处泛着暗红。
江尘瞳孔一缩。
那眼型,竟与壁画中黑袍邪修一模一样。
“原来你每世都换皮相,”他缓步逼近,声音冷得像冰层下的水流,“却藏不住一双认主的眼。”
血衣侯终于抽出刀,后退两步,刀尖点地。面具裂痕扩大,呼吸粗重,额角渗出血丝。他没说话,但握刀的手在抖。
江尘没追击。他知道这毒效撑不了多久。对方能撑到现在,已是意志惊人。
他转回身,面对壁画,指尖抚过左腕莲花刺青,低声念出一段咒言:“血为墨,骨作纸,唤影归形。”
药王谷禁术·绘骨成影。
话音落,壁画中执药鼎的炼丹师突然抬手,指尖直指血衣侯,口中吐出模糊音节。那手势,正是江尘当年对背叛者下达终判时的姿态——五指张开,掌心向外,如烙印落下。
江尘眼神一凛。
那一指,不只是审判,更是标记。当年他以毒火焚城,不是失控,而是确认了内鬼的身份。而此刻,壁画残魂指向血衣侯,意味着——
这人,也曾死在他手下。
“你来杀我,”江尘缓缓转身,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可记得自己也曾被我烧成灰?”
血衣侯猛然抬头,面具彻底龟裂,半边脸暴露在幽光下。皮肤苍白,颧骨高耸,唇线紧绷。那不是一张陌生的脸,而是某种熟悉的轮廓,被岁月和轮回反复打磨后的残影。
他没否认。
只是抬起歃血刀,刀尖朝下,轻轻一划。
一滴血落下,砸在石板上。
滋——
血迹迅速扩散,腐蚀出一道纹路。江尘瞳孔骤缩。那形状,与他心口的噬魂咒同源,只是方向相反,像是镜像复刻。
这不是巧合。
这是烙印。是每一世都被安排好的位置。他杀人,有人替他背罪;他逃亡,有人奉命追杀。而这个人,千年来始终站在对立面,承受他的怒火,维系这场轮回不崩。
江尘盯着那道腐蚀纹,忽然笑了。
“你不是监察者。”他声音很轻,“你是祭品。”
血衣侯依旧沉默,但握刀的手松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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