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敖点了点头,不再多言,凝神静气,指尖捻起一根细长的银针,出手如电,精准地刺入李莲花头顶的百会穴。
紧接着,第二针、第三针……
一根根银针带着微弱的破空声,依次落入李莲花周身几处至关重要的大穴。
银针入体的瞬间,李莲花身体猛地一僵,面色骤然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血色。豆大的汗珠瞬间从他额角、鬓边渗出,汇聚成流,迅速滑落,最终隐没在他乌黑的发间和身下的枕褥中。
他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几乎要冲口而出的痛哼硬生生咽了回去,只有因极度忍耐而微微颤抖的身体,泄露着此刻正承受的、刮骨洗髓般的剧痛。
李寻渡站在床边,看着他那副模样,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她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留下几道月牙形的血痕。
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替他承受这一切痛苦,可她也清楚,这是解毒的必经之路,无人可以替代。
燕敖一边沉稳地行针,一边留意着李莲花的状况,自然也注意到了床边周身气压低得吓人、眼神冷得几乎能冻僵空气的自家阁主。
他又瞥了一眼床上明明痛到极致,却还要强撑着扯出一抹微弱笑意,用眼神无声安抚李寻渡的李莲花,心里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二位……
一个比一个能忍,也一个比一个让人操心。
他求助似的朝一旁闭目诵经的无了大师看去。
无了大师缓缓睁开眼,目光在李莲花和李寻渡之间流转一圈,心中了然。
他收回落在李莲花身上的视线,看向浑身紧绷、戾气隐现的李寻渡,主动开口,声音平和:“李施主,老衲有些事需与你商议,我们移步外间如何?”
李寻渡闻言,眉头微蹙,担忧地看了眼床上的李莲花。
李莲花似乎听懂了无了大师的用意,忍着剧痛,朝她极轻地摇了摇头,又努力弯了弯嘴角,示意自己撑得住,让她放心去。
燕敖见状,也趁机开口,语气带着劝慰:“好阁主,您在此处,李神医难免要分神留意您的情绪,于他集中精神抵抗药力、引导毒素排出并无益处。”
李寻渡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
她知道自己留在这里确实帮不上什么忙,反而会让李莲花更加辛苦。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痛楚与焦躁,点了点头:“好。”
她最后深深看了李莲花一眼,仿佛要将他此刻坚韧的模样刻在心里,这才转身,跟着无了大师走出了弥漫着药味与痛苦气息的内室。
来到相对安静的花厅,李寻渡看着微笑着站在桌边、目光温和却仿佛能看透一切的无了大师,有些不自在地撇了撇嘴,不太情愿地坐在了对面。
无了大师也不急着开口,只是依旧那般慈和地看着她,仿佛在等待她自己平复心绪。
李寻渡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无语地翻了翻白眼,抬手挥了挥,示意周围候命的下属全都退下。
待花厅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李寻渡主动打破了沉默,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倔强和防备:“无了和尚,你要是想劝我别那样做,我劝你最好不用开口。”
她指的,自然是动用冰魄莲,以及可能随之需要她付出的代价。
无了一早就猜到会是这个结果,脸上并未露出意外之色,只是那双看透世情的眼中,还是忍不住掠过一丝复杂,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他缓缓问道:“值得吗?李施主,你能走到今日,拥有如今的一切,历经了多少磨难,付出了多少代价,老衲虽未尽知,却也略知一二。为何……不再等等?万一忘川花,同样有消息了呢?”
李寻渡没有立刻回答,她伸手拎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和无了大师各自斟了一杯已经微凉的茶水。
随后,她就那么盯着杯中几片如浮萍般漂浮不定、沉沉浮浮的茶叶,眼神有些放空,仿佛透过那杯茶水,看到了许多过往与未来。
等了好一会儿,就在无了大师以为她不会回答时,她才轻声开口,声音平静得近乎淡漠:“无了和尚,你告诉我,忘川花,有多少可能能解碧茶之毒?”
无了大师明白她想说什么,沉默片刻,还是如实回答道:“约有三成把握。”
李寻渡抬起眼眸,目光锐利地看向他:“那冰魄莲呢?”
无了大师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最终,他迎上李寻渡的目光,坦然道:“若有你的……,加之燕敖金针之术,约有八成把握可彻底清除毒素,修复受损根基。”
“八成的生机,和三成的侥幸。”
李寻渡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混杂着苦涩与释然的复杂笑容,“这选择,很难做吗?”
她端起那杯凉茶,却没有喝,只是用指尖轻轻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眼底那抹苦涩渐渐被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轻松所取代:“好了,无了和尚,不必再劝。最坏的结局,对我来说,或许也未尝不是一种好事。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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