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夜风像无数把小刀,割在脸上、脖子上,钻进被汗水浸透的衣领。
我像一头被猎枪惊散的野兽,在迷宫般的昏暗巷弄里亡命狂奔。
肺叶火烧火燎,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铁锈和垃圾腐败的混合气味,每一次呼气都喷吐着白色的恐惧。
身后,出租屋方向催债者的咆哮和老王惊恐的嘶鸣早已被甩开,但那并非解脱。
另一种更冰冷、更粘稠的恐惧,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我。
柳姨最后的话语,像淬了毒的冰锥,深深扎进我的脑海:
“香气……会找到你的……”
它不再是威胁,更像是一个冰冷的事实陈述。
我低头猛嗅自己的衣领、手臂——除了汗味、垃圾的酸腐味,似乎……似乎真的有一丝若有若无、极其微弱却又异常顽固的……骨汤的余韵?是真实的残留,还是恐惧催生的幻觉?它像一颗邪恶的种子,已经在我体内生根发芽,无论我逃到哪里,它都在生长,在低语。
这念头让我不寒而栗,脚下的步伐更加踉跄。
不能停!不能回出租屋!那地方已经被标记了,是柳姨的巢穴之一!高利贷的恶鬼也在那里!必须立刻离开这座城市!车站!对,去车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疲惫和恐惧。我像幽灵一样穿梭在凌晨寂静无人的街道,避开主路昏黄的路灯,专挑最阴暗的角落。
城市的轮廓在黎明前的黑暗中显得庞大而陌生,每一栋沉默的建筑都像是潜伏的巨兽,每一扇黑洞洞的窗口都仿佛藏着柳姨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
火车站巨大的霓虹灯牌终于在视野尽头出现,像黑暗海洋中唯一漂浮的救生筏。
凌晨的车站广场空旷冷清,只有零星几个拖着行李的疲惫身影和蜷缩在角落里的流浪汉。
巨大的穹顶下,惨白的灯光将一切都照得无所遁形,也照得我更加狼狈不堪——汗水混着灰尘在脸上画出污痕,衣服被消防梯的锈迹刮破,手掌和膝盖的擦伤火辣辣地疼,更重要的是,我眼神里的惊恐和灵魂深处的颤栗,根本无处隐藏。
我像惊弓之鸟,每一步都走得心惊胆战。
任何一个穿着白色衣服的身影都让我瞬间肌肉绷紧,任何一个提着袋子的人靠近都让我疑心那里面是否装着“美人记”的包子或骨汤。
空气中似乎总漂浮着那该死的香气,丝丝缕缕,时隐时现,撩拨着我胃里那被强行压抑却从未熄灭的饥饿之火。
自动售票机冰冷的屏幕亮着。指尖依旧在不受控制地颤抖,输入身份证号码都错了好几次。去哪里?大脑一片混乱。
“随便!越快越好!最早一班!管它开往哪个方向!”他的声音中透露出一种急切和决绝。仿佛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离开这个地方,去任何一个地方都可以。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屏幕上突然跳出了一行信息:K1087,开往南方的某个陌生城市,一小时后发车。
他盯着屏幕上的这行字,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陌生的城市,他一无所知,但此刻它却成了他逃离现实的唯一选择。
他毫不犹豫地点击了确认键,买下了这张车票。
硬座。付款,取票。那张薄薄的、带着机器余温的车票攥在手里,却感觉不到丝毫踏实。
距离发车还有五十分钟。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
我缩在候车大厅最角落、灯光最黯淡的塑料椅上,身体尽量蜷成一团,用破旧外套的领子遮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布满血丝、神经质地扫视着四周的眼睛。
人渐渐多了起来。带着孩子的妇女,背着大包小包的民工,打着哈欠的年轻情侣……喧嚣的人声本该带来一丝安全感,此刻却只让我更加烦躁和恐惧。
人越多,气味越混杂,那潜藏的骨汤香气就越发难以分辨,也越发让我疑神疑鬼。
一个穿着深蓝色保洁服的大妈推着清洁车缓缓经过。
车上的消毒水气味浓烈刺鼻。
当她靠近我所在的角落时,那刺鼻的消毒水味中,似乎……似乎夹杂着一丝极其熟悉的、温润的油脂香?我的胃猛地一抽,身体瞬间僵硬,手指死死抠进塑料椅的边缘,指甲几乎要折断。
目光死死盯住那辆清洁车,仿佛里面藏着什么洪水猛兽。
大妈毫无察觉,慢悠悠地拖走了地上的一个烟头,推着车渐渐远去,那丝若有若无的香气也随之消散。
是幻觉吗?还是……柳姨的触角,真的已经延伸到了这里?无处不在?
冷汗再次浸透后背。我猛地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膝盖,试图隔绝这令人窒息的环境。
然而,就在低头的瞬间,我的目光扫过自己紧握车票的左手手背。
一道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白色划痕。
像被什么极其锋利的东西轻轻蹭过,只破了点表皮,微微泛着红。
什么时候弄的?爬消防梯时?还是在巷子里狂奔被什么东西刮到?完全没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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