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的空调在头顶嗡鸣,林枫捏着手机的手微微发紧。
王教官的消息像根细针,扎破了他刚建立的轻松——"高远交了重点观察名单,你过来看看。"
他站在心理辅导室门口时,窗台上的绿萝正垂着蔫头耷脑的叶子。
推开门,王教官正把一沓A4纸推过来,纸角卷着,像被反复揉过又摊平的旧书页。
林枫扫了眼标题"高风险学生帮扶计划",指尖刚碰到纸边,突然顿住——第三行赫然写着"三连七班周阳(军训顺拐记录)",第五行是"心理社林小棠(焦虑休学史)",最下面甚至贴着张便签:"404寝室张野(中二行为:每日晨练喊'侠之大者'超15次)"。
"他从哪弄的这些?"林枫喉咙发紧。
王教官指了指墙角的旧电脑:"说是整理了近三年的行为数据。
我让人查了,监控系统去年清理过,但后勤处备份没删干净。"他顿了顿,"你看这行。"
林枫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树洞广播投稿者(疑似情绪不稳定)"几个字被红笔圈着。
他忽然想起上周帮陈默修校园广播时,看见过后台记录——那些在深夜投稿"今天又没勇气和妈妈说我很难过"的匿名信,原来都被标成了"异常"。
"他不是要打压。"林枫把名单折起一半,露出最上面的名字,"这些人...都是他自己曾拼命想成为的'完美样本'反面。"他想起昨晚高远留在值班桌上的纸条,字迹里藏着的不是愤怒,是慌,"他在用控制欲当救生圈,以为把别人装进'正常'的盒子里,自己就不会沉下去。"
王教官没接话,只拍了拍他肩膀:"今晚图书馆闭馆后,苏晚晴在老地方等你。"
晚风卷着桂花香钻进图书馆二楼,林枫推开储物间的小门时,苏晚晴正把投影仪收进帆布袋。
她抬头时,发梢扫过锁骨上的银链——那是上次404寝室煮火锅被抓,张野硬塞给她的"赔罪手作",说"女侠就要戴江湖信物"。
"你猜高远为什么选这些人?"林枫把名单摊在落灰的旧桌上。
苏晚晴的指尖划过"周阳"的名字:"军训时他顺拐被全院嘲笑,高远作为标兵代表去示范正步,我听见他说'连步子都走不直,怎么当合格大学生'。"她又停在"林小棠"那里,"去年小棠休学,心理社招新时,高远在台上说'真正的强者不会被情绪拖后腿'。"
"所以现在他把这些'不合格'的人列出来,是想证明自己能'修正'他们。"林枫摸出陈默整理的数据单,"但数据里的'异常',其实是周阳在社区教小朋友打拳的视频,是小棠在心理社做的三次朋辈辅导记录。
他根本没看这些人现在什么样,只盯着过去的标签。"
苏晚晴突然笑了:"像不像我们小时候,用改正液拼命涂作业本上的错题,结果把纸都戳破了?"她抽出张纸巾,轻轻擦掉名单上"张野"那行的红笔印,"他怕的不是这些人危险,是怕自己曾经说过的话,原来是错的。"
窗外传来闭馆的铃声,林枫把名单收进书包时,金属搭扣"咔嗒"一声。
苏晚晴突然按住他手背:"明天活动,我让老猫准备了点东西。"她眼里闪着光,像上次看张野用双截棍打翻三个军训靶子时那样,"有时候打破盾牌的,不是剑,是一面镜子。"
心理活动室的百叶窗没拉严,晨光漏进来,在高远脸上割出明暗的棱。
他站在投影仪前,白衬衫的纽扣扣到最顶,手里的名单边角被攥得发皱:"这些学生需要系统性干预,比如周阳的肢体协调训练——"
"如果一个人因为想哭被标记为'风险',那他还能向谁求助?"
林枫的声音像块石子,砸进安静的活动室。
所有人都转头看他,包括坐在最后排的王教官。
高远的喉结动了动,指节抵在投影仪开关上:"我查过他们的——"
"查过监控残余的旧数据,还是查过他们现在在做什么?"林枫站起来,裤脚扫过椅子发出声响,"周阳上周在儿童福利院教孩子们打拳,那些孩子说'周哥哥的歪步子特别酷';林小棠这学期做了三次心理援助,昨天刚帮一个想退学的新生找到导师。"他顿了顿,"至于张野的'中二行为'——"
"我昨天晨练,有个路过的阿姨说听着像早间广播剧,特提神!"张野突然从后排冒头,手里举着半块没吃完的酱香饼,"林哥你看,我还记了反馈本!"他晃了晃封皮画着剑的笔记本,上面歪歪扭扭写满"侠气十足元气满满"。
活动室里响起零星的笑声。
高远的手指在名单上无意识地摩挲,像在摸一块发烫的铁板。
王教官清了清嗓子:"我带兵时,最危险的不是哭鼻子的兵,是那些躲在厕所里咬着袖子发抖,还说'报告首长我没事'的。"他摘下军帽,露出两鬓的白发,"能把情绪摊开晒的,才不容易长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