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封来自“火柴协议”总部的邮件，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林枫心底激起无声的涟漪。
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细想这封评估邀请函背后更深层的含义，会议室里那凝固如实质的寂静就被一道压抑的咳嗽声打破了。
王总监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铁青转为一种暴怒前的惨白，嘴唇抿成一条没有血色的线。
他没有看林枫，反而缓缓扫视全场，那目光像探照灯，要把每个人的惊骇和窃喜都钉在原地。
阿哲的头几乎埋进了胸口，小薇紧紧攥着水性笔，指节发白。
整个项目组，连同隔壁部门几个探头探脑的同事，都成了这场无声对峙的观众。
“很好。”王总监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林枫，会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抓起桌上的文件，转身就走。
那背影里的僵硬和怒火，几乎要将会议室的门灼出一个洞来。
门被砰地一声带上，仿佛一个信号，整个空间里紧绷的弦瞬间松弛下来。
有人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有人立刻低头假装忙碌，但交换的眼神里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兴奋和不安。
“枫哥，你……你太猛了！”老猫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眼睛里却闪着光，“我刚才差点以为你要掏出手机来录音了。”
阿哲也抬起头，他的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不再是那种涣散的恐惧，而是一种混杂着崇拜和担忧的复杂情绪。
“枫哥，他会不会……”
“会不会开除我？”林枫合上那个小小的黑色笔记本，神色平静得不像话，“如果记录他说了什么就能被开除，那这家公司也就没什么待下去的必要了。”
他站起身，拍了拍阿哲的肩膀，那力度沉稳而有力。
“记住我们说的，笑是第一道免疫屏障。你刚才那个泡面的段子，就很好。”
走向总监办公室的走廊格外漫长，两侧的玻璃隔断里，是一张张模糊又好奇的脸。
林枫能感觉到那些视线，它们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在他的背上。
但他走得很稳，每一步都像丈量过一样精准。
他知道，这一战，从他决定在白板上写下第一行字时就已经开始，退无可退。
王总监的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廉价雪茄和怒气混合的味道。
他没有坐在老板椅上，而是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门口，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
“你觉得你很幽默？很了不起？”王总监转过身，声音里不带任何情绪，反而比咆哮更加令人心悸，“用这种小丑一样的方式，当众羞辱你的上司，这就是你当上组长后学到的东西？”
林枫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将手中的笔记本轻轻放在办公桌上。
“王总，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您本周对我个人，使用了七次‘垃圾’，五次‘猪脑子’，三次‘也就这点水平’作为工作评语。平均每个工作日，我要接收超过三次的非建设性、人格侮辱性质的负面反馈。”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汇报一份数据报告，每一个数字都清晰准确。
王总监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预想过林枫会道歉、会辩解、甚至会硬顶，但他没想到林枫会用这样一种冷静到近乎残忍的方式，将他的行为量化，赤裸裸地摊开。
“你这是在威胁我？”王总监向前一步，高大的身躯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
“我是在提醒您。”林枫毫不退缩地迎上他的目光，“‘火柴协议’是一个社会化试点项目，它的核心是探索新型的、高效率的协同工作模式。我作为青州试点组的负责人，有责任记录并分析一切可能影响项目进程和团队成员心理健康的因素——包括管理方式。”
他顿了顿，视线落在王总监桌面上那份被他批为“垃圾”的方案上，缓缓说道：“这份方案，是我和团队成员连续三个晚上加班到凌晨三点做出来的。您可以否定我们的成果，但您不能否定我们的努力。更重要的是，您不能用践踏我们人格的方式，来建立您的权威。”
“权威？”王总监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他冷笑一声，绕过办公桌，一屁股坐进老板椅里，身体向后靠去，重新找回了掌控者的姿态。
“林枫，你太天真了。你以为你手里那个破本子是什么？是尚方宝剑吗？我告诉你，在这个公司，我说的，就是规则。”
他拉开抽屉，拿出另一份文件，扔在林枫面前。
“看看这个，下周一，总部会对你们试点项目组进行突击检查。如果数据不达标，别说你这个组长，整个项目组都得滚蛋。现在，你还觉得你有时间玩这些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吗？”
林枫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心头一沉。
他知道这所谓的“突击检查”绝对是王总监的报复。
“另外，”王总监的语气忽然变得玩味起来，他双手交叉，好整以暇地看着林枫，“我听说你和苏氏集团的苏晚晴走得很近？我表弟最近正好在和她接触，听他说，苏家的长辈对我们王家很满意。年轻人，事业很重要，但有时候，认清自己的位置更重要。别到最后，事业和女人，一样都留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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