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是凝固的铅块,压在后山机房里每个人的胸口。
服务器风扇的嗡鸣声,如同无数只焦躁的飞虫,填满了每一寸缝隙。
林枫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根针,瞬间刺破了这层压抑的胶着。
“我宣布,‘数据守夜人’计划,现在启动。”
他环视着面前一张张或疲惫、或迷茫、或燃烧着火焰的脸,“从今晚零点开始,我们每一个人,连同所有愿意加入的志愿者,将带领大家手动备份那些即将被抹除的濒危数据。能救多少,是多少。”
话音刚落,一直沉默地敲击着键盘的陈默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双眼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光芒。
他推开面前的笔记本,屏幕上是一片由无数六边形组成的复杂结构图。
“不够,”他的声音沙哑,“云端备份只是把鸡蛋从一个篮子放到另一个篮子,篮子的主人想摔,我们毫无办法。我重启了‘蜂巢存储协议’。”
他指着屏幕,语速极快:“我们不再依赖任何云端服务器。‘蜂巢’会将每一个文件打散、加密,切分成无数碎片,然后像蒲公英的种子一样,播撒到全国各地志愿者捐赠的旧硬盘里。任何一个节点损坏、被格式化,都不会影响整体数据的恢复。只要蜂巢还在,数据就永生。”
这个设想大胆到近乎狂妄,它意味着要建立一个完全独立于现有互联网巨头的、属于民众自己的数据方舟。
“硬盘呢?成千上万块旧硬盘,怎么管理?”张野立刻指出了最现实的问题。
门口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头发花白的老周抱着一个沉甸甸的纸箱走了进来。
他将箱子放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箱子里装满了泛黄的卡片和读书笔记。
“我在市图书馆守了四十年书,现在,我想守点别的。”老周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硬盘和书一样,都需要编目。我来负责,用杜威十进制分类法,给每一块硬盘贴上标签,做好物理索引。你们负责线上,我负责线下。”
张野的眼睛亮了。
他猛地一拍大腿,抓起手机:“我马上联系职校的电子班,那帮小子精力旺盛,最不缺的就是夜生活。我组织一个‘夜班守墓人’轮值小队,每晚十个人,驻守机房,负责硬盘的轮换、温控记录和异常报警。”
人群中,一直低着头的小刀也抬起了脸。
他走到一台嗡鸣的服务器旁,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用耳朵去听,而是将整个手掌贴在了冰冷的机箱上,闭上了眼睛。
几秒后,他睁开眼,拿起笔在纸上迅速画出几个波形图。
“三号机柜,C - 7硬盘有轻微的共振偏移,可能是风扇轴承老化。”他指着图,肯定地说道,“再过72小时,震动频率会超出安全阈值。”
这手绝活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这个沉默寡言的少年,用他最原始的触感,成为了这片钢铁坟场最敏锐的哨兵。
林枫看着这群人,有技术天才,有老派的守护者,有行动力极强的组织者,还有天赋异禀的少年。
他们在这间闷热的地下室里,开始传阅老周那些写满了娟秀字迹的读书笔记。
那一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原来守夜,守的从来不只是冰冷的数据,守的是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那份托付。
与此同时,网络上的战场也已点燃。
赵子轩在自己的社交账号上发起了名为“我的数据不干净”的话题。
他鼓励所有用户,上传那些在云海科技看来“毫无价值”,却对自己意义非凡的文件。
一时间,无数“垃圾数据”涌现出来。
有某个大三学生反复修改了十个版本,最终也没能送出去的电子情书;有年轻的母亲录下的,自己孩子半夜打呼噜的梦呓声;还有一个老人,将已故配偶用了十几年的手机来电铃声,单独保存了下来。
云海科技的客服很快发来一条冷冰冰的私信警告:“尊敬的用户,您的行为正在上传大量低价值内容,严重占用公共存储资源,请立即停止。”
赵子轩看到消息,冷笑一声,直接开启了直播。
他将私信截图放在屏幕上,对着成千上万的观众一字一句地念了出来,然后猛地一拍桌子。
“你们管这叫资源浪费?我们管这叫活着的证据!”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机器计算不出一段旋律里的思念,算法理解不了一句梦话里的爱!你们要计算价值,我们就给你们看看什么叫无价之宝!”
弹幕瞬间被引爆了。
一条鲜红的评论被顶到了最上方:“删我的账号可以,别删我妈留给我的最后一条语音!”
然而,现实的挑战远比情绪的宣泄更残酷。
陈默很快发现了“蜂巢”协议最大的技术难题:那些捐赠来的旧硬盘,本身寿命就有限,而且对环境极为敏感,一旦受潮或遭遇强磁场,就可能彻底报废。
他把自己关在角落里,几乎要把头发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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