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404寝室飘着速溶咖啡的苦香，林枫的手机屏幕在桌面投下幽蓝的光斑。
匿名邮件的提示音像根细针，扎破了满室键盘敲击声与纸张翻动的窸窣。
“林哥，IP追踪结果。”陈默推了推眼镜，电脑屏幕的冷光在他眼下投出青影，“定位到教育局内网，但对方用了三重代理，查不到具体部门。”他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停顿两秒，“不过发件人ID‘Z’...我好像在三年前的教育系统漏洞报告里见过。当时有人匿名提交过评估算法的逻辑漏洞，署名也是Z。”
林枫盯着手机上的招聘链接，“学衡智库外包技术岗”几个字在视网膜上烙下红印。
他想起下午李主任递来的“非学业风险表”，想起视频里小芸睫毛上的水光，喉结动了动：“他们要我混进去看真相。”
“我来改简历。”赵子轩从椅子上弹起来，笔记本电脑“啪”地拍在桌上，手指在键盘上敲出急雨般的声响，“运维经验？简单。你大三帮导员修过机房服务器，就说三年IT运维；数据库维护？上学期帮图书馆做过旧系统迁移，刚好能吹。”他忽然顿住，扭头看向林枫，“名字得改，林‘枫’变林‘峰’，身份证号后两位换03——我表姐的备用证件模板还存着。”
张野放下手里的培训手册，指节抵着下巴：“万一面试问技术细节？你可没真在企业干过运维。”他的掌心还留着白天做笔记时的笔痕，是讲师播放案例时他速记的“低发展潜力”判定关键词：网吧、独居、二手手机。
林枫没说话，从抽屉最底层抽出个泛黄的文件夹。
封皮上“小宇模考成绩单”几个字被反复摩挲得起了毛边，最后一页的批注还清晰：“压轴题解法新颖，建议重点培养。”可系统评分里，“单亲家庭”的红章盖在“潜力A”上，生生压成了D级。
“如果规则不让人活，”他指尖抚过那枚红章，声音轻得像叹息，又突然沉下来，“那就让我钻一次空子。”
三天后，张野穿着洗得发白的运动服，混进“社会适应力提升班”的教室。
投影仪的光打在讲师脸上，屏幕里的男生正盯着网吧电脑——那是小宇上周被拍的监控画面。
“社交圈窄，常去网吧，判定低发展潜力。”讲师的激光笔点在“网吧”两个字上，红光像滴血。
张野的后槽牙咬得发酸，他举起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白：“他去网吧是查竞赛资料，监控里开的是知网页面。”
教室突然安静。
讲师的镜片闪过冷光，他关掉投影，粉笔在黑板上敲出脆响：“系统打分不需要理由，我们只执行。”
下课后，张野蹲在教学楼后巷的台阶上，摸出兜里的薄荷糖。
风卷着梧桐叶扫过脚边，有人影在转角处晃了晃，带着浓重酒气靠过来。
“小同志，”陈志远的领带歪在锁骨处，眼尾泛红，“我知道这评分有多荒唐...但我签了保密协议。”他踉跄着扶住墙，掏出张皱巴巴的纸巾，上面歪歪扭扭写着“评估中心3楼数据室，周三晚十点断电检修”，“当年我女儿也被评了D级，就因为我调岗那半年她住外婆家...系统说‘家庭结构不稳定’。”
林枫站在城北教育评估中心的走廊里，工牌上“林峯 技术运维”的字样刺得眼睛疼。
陈默的声音在耳机里沙沙作响：“左数第三个机柜，最下层蓝色接口，插U盘前先按F12进安全模式。”他的掌心沁着汗，余光瞥见监控摄像头在头顶缓缓转动，指尖悬在接口上方三秒，猛地插了进去。
权限日志滚动的瞬间，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父母离异-10”“独居-5”“二手手机-3”的标记像蛆虫爬满屏幕，最下面一条让他血液凝固：“夜间搜索学习资料频率过高，判定潜在焦虑倾向-2”。
“这不是育人，是育奴。”他对着衣领里的微型麦克风低骂，手指快速按下拍照键。
同一时间，赵子轩的直播间弹出99+提示。
他盯着屏幕里李小芸的评分表——“家庭信用波动”的红章盖在582分上，评论区的消息刷得比弹幕还快：“我儿子因为奶奶生病扣了社会责任分！”“我妹被标心理脆弱，就因为她写过日记！”
他点开联系人列表，手指在“被筛落考生群”上停顿半秒，按下语音键：“明天下午三点，模拟高考申诉会直播。带着你们的评分表，我们要让所有人看看，是谁在决定我们能上什么学。”
陈默的电脑突然发出蜂鸣，他快速切屏，投票页面的数字还在疯涨：支持合理237票，觉得荒谬票。
百分比跳到98.7%时，他抬头看向窗外——路灯下，那辆环卫车又停着，车顶灯像只不闭的眼睛。
深夜十一点，陈志远的短信准时发来：“后巷垃圾桶第三格，蓝色文件袋。”林枫裹着外套下楼，指尖触到文件袋时，摸到上面还带着体温。
流程图展开的瞬间，“人工复核需现场提交原始成绩单”几个字像把刀，戳破了所有侥幸。
他翻出通讯录，找到“老吴 教务处档案管理”，按下拨号键。
电话响了五声，那边传来沙哑的咳嗽：“小林啊...三十年的卷子，我都收在档案室最里面的铁皮柜。你要的话，明早八点，我带钥匙等你。”
挂掉电话，林枫推开寝室门。
张野正对着培训笔记画重点，赵子轩在调试直播设备，陈默在电脑前写投票数据分析报告。
月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四人身上铺了层银边。
“他们不让考生进场，”林枫举起流程图，纸页发出脆响，“那我们就替他们考一次模拟试。”
凌晨两点，林枫抱着老吴提到的铁皮柜钥匙，站在打印亭外。
玻璃门里的暖光漏出来，在地上投出模糊的光晕。
他摸了摸兜里的U盘——里面存着三十份泛黄成绩单的扫描件，纸张的褶皱里还沾着岁月的尘埃。
打印亭的灯突然闪了闪，像在回应什么。
林枫看了眼手表，把钥匙攥得更紧。
有些真相，该见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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