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漫进疗养所的窗户时,林枫的指节在牛皮纸文件夹上叩出轻响。
他弯腰从纸箱底抽出一沓泛黄的申诉记录,最上面那张是王桂花的——三个月前她攥着皱巴巴的菜摊账本,哭着说孙子的幼儿园因为她"信用黑名单"不让报名。
现在这些纸页边缘已经起了毛边,却被他用不同颜色的便签标得整整齐齐。
"第五页。"张野的影子从背后罩下来,他手里的马克笔在"溯数据"那栏画了个圈,"老郑的修车摊流水单得单独列案例,很多摊贩都遇到平台把'歇业维修'标记成'恶意失联'。"他喉结动了动,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我昨天去医院看他,那老头非塞给我两斤山核桃,说要给手册当'谢礼'。"
林枫翻到对应章节,笔尖悬在"找漏洞"部分迟迟未落。
他想起三天前蹲在信用中心台阶上,老郑孙子用蜡笔在纸条上歪歪扭扭写的"复活"二字。
那时风卷着红绸带扫过他脚背,现在这根绸带正系在文件夹最外层,像道褪色的勋章。"系统不怕你吵,怕你讲得清楚。"他突然开口,钢笔在纸上划出深痕,"得把这句话加粗。"
里间传来键盘敲击声,陈默的椅背"吱呀"转过来:"可视化工具测试通过了。"他推了推黑框眼镜,屏幕蓝光在镜片上碎成星子,"赵子轩刚输完小唐的账号,系统直接标出平台第47天的协议变更——"
"抢劫!"隔壁突然炸响一声拍桌,赵子轩举着手机冲进来,屏幕上红色预警刺得人眼睛发疼,"这哪是变更?
这是把'每月还款'偷偷改成'终身连带'!
小唐那丫头签合同时才大二,懂什么电子协议自动续约?"他的食指几乎戳到屏幕,发梢因为激动翘成小簇,"我现在就把这案例加到手册的'话术模板'里,教那些被'亲情绑定'坑的人怎么说——'平台诱导时的聊天记录我存着,您要看录屏吗?
'"
张野把马克笔往桌上一搁,金属笔帽磕出清脆的响。
他摸出手机划拉两下,突然转身对林枫说:"市总工会职工服务中心的王主任刚才回消息了。"他拇指停在聊天框,屏幕光映得他眼尾泛红,"我把老郑的医保记录和王阿姨的幼儿园入园通知发过去,那老头回了句'明天面谈'。"
"你怎么说服他们的?"林枫合上文件夹,指腹蹭过封皮上自己手写的《信用申诉操作手册(试行版)》。
"不是说服。"张野低头盯着手机里王桂花发来的照片——老太太穿着新做的红棉袄,孙子趴在她肩头比耶,背景是幼儿园的彩虹门,"是让他们看见,这些被算法甩出去的人,能重新接住生活。"
三天后的培训现场,白墙被投影仪照得发亮。
林枫站在白板前,袖口沾着粉笔灰,手里捏着老郑的扳手——这是张野硬塞给他的"教具"。
台下四十多双眼睛盯着他,有快递员磨破的袖口,有摊贩沾着菜渍的围裙,还有位退休教师抱着笔记本,封皮上写满工整的笔记。
"数据说你没还钱?"林枫用扳手敲了敲白板上的时间轴,"那你就拿出那天在医院的缴费单,孩子的补课发票,手机没电的维修记录——"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第三排一位攥着病历本的大叔,"让数据知道,人不是只有'还款'和'不还款'两种状态。"
"我那会儿在工地摔断腿!"大叔突然站起来,病历本哗啦翻到X光页,骨裂的小腿在纸上泛着青白,"平台说我'恶意失联',可我手机压在钢筋底下,住院费都是借的!"他的声音带着颤,尾音却突然拔高,"现在我有这手册,有这工具,我要告诉他们——我是人,不是一串数字!"
掌声像滚雷炸响。
坐在最后排的张野摸着下巴笑,可笑着笑着,喉结就动了。
他想起三年前自己蹲在老郑修车摊前,因为"担保逾期"被催收电话逼得想撞墙;想起阿雪哭着说"我以前也这么逼过人";想起林枫熬红的眼,陈默敲烂的键盘,赵子轩写废的草稿纸。
现在这些人坐在台下,眼里有他曾经见过的光——绝望后的希望,更亮。
晚上十点,疗养所的灯还亮着。
陈默的手机在桌上震动,他扫了眼屏幕,突然笑出声:"匿名短信,说咱们的手册被信联风控组打印传阅了,开了三次闭门会。"他把手机推给林枫,指尖敲了敲"风控组"三个字,"他们怕的不是我们赢,是怕我们教会所有人怎么赢。"
张野没接话。
他站在窗边,望着楼下排到巷口的队伍——有人举着病历,有人抱着账本,还有个姑娘攥着泛黄的录取通知书,那是她被"信用问题"卡掉的研究生offer。"等哪天,"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不需要疗养所了,才算真赢了。"
"叮——"
门铃声惊得陈默差点碰倒茶杯。
穿米色风衣的女人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牛皮信封,发梢沾着夜露。
林枫认出她是社区图书馆的李老师,上个月帮王桂花孙子辅导过作业。"小林,"她把信封递过来时手在抖,"我翻老相册,发现了......发现了我大学时签的校园贷合同。"她的指甲掐进信封,"那时候我才十九岁,他们说'帮朋友担保不影响信用'......"
林枫接过信封,指尖触到里面纸张的脆响。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照得"李淑雯"三个字在落款处泛着冷光。
他抬头时,李老师的眼睛里有泪光在晃,像极了三个月前的王桂花。
"我们看看。"他轻声说,把信封轻轻按在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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