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周的寿衣铺开在镇东头,紧挨着城隍庙的后墙。铺子生意不算好,却总在三更天响起铜铃声——那是阴差过界的信号,镇上的老人都说,老周的铺子底下,压着一道通往下界的阴沟。
我叫林小满,是老周的远房侄女。去年冬天,我爹娘没了,老周便把我接来铺子里帮忙。他第一次带我熟悉铺子时,特意指着柜台下的一块青石板,声音压得极低:“小满,记住,不管夜里听见什么动静,都别掀这块石板,更别接三更天来的客人。”
我当时没太在意,只当是老人的迷信。直到那夜,我第一次听见了铜铃声。
那是个雪夜,三更的梆子刚敲过,铺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寒风裹着雪沫子灌进来,吹得烛火直晃。我从账本上抬起头,看见门口站着个穿青布长衫的男人,脸色白得像纸,手里攥着个铜铃,铃身泛着乌光,没等我开口,他先问:“有合身的寿衣吗?要藏青色的。”
我想起老周的话,心里发慌,刚要摇头,里屋的门帘突然掀开,老周拄着拐杖出来,脸色沉得吓人:“客官,对不住,铺子打烊了。”
男人没动,铜铃在他手里轻轻晃了晃,“叮铃”一声,声音不大,却让我浑身发冷。“周掌柜,别装了,”他盯着老周,眼神像淬了冰,“十年前你欠我的,该还了。”
老周的手猛地攥紧拐杖,指节泛白。我没敢多问,只看着男人转身走进雪里,青布长衫的下摆扫过门槛,没留下半点脚印。等男人走了,老周才瘫坐在椅子上,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块发黑的玉佩。
“他是阴差,”老周的声音发颤,“十年前,我爹走的时候,我贪便宜,用浆糊粘的纸衣冒充绸缎寿衣,被他抓了把柄。他说,十年后要拿我最宝贝的东西抵账。”
我这才明白,老周不让我接三更的客人,是怕我撞上阴差。可我没想到,这阴差会来得这么快,还盯上了老周。
接下来的几天,阴差天天来,每次都问有没有藏青色的寿衣,每次都被老周挡回去。可老周的精神越来越差,眼窝深陷,头发也白了大半,夜里总在铺子里转圈,嘴里念叨着“不能给他,不能给他”。
我实在忍不住,问老周:“叔,您最宝贝的东西是什么啊?咱们能不能先藏起来?”
老周苦笑一声,指着我,又指着铺子墙上挂着的一幅画像——画里是个穿旗袍的女人,眉眼和我有几分像。“是你姑,”他声音哽咽,“那是我这辈子唯一爱过的人,她走的时候,我答应过要守着她的画像,守着这家铺子,不让阴差把她的魂勾走。”
我这才知道,老周的爱人早逝,阴差当年抓了他以次充好的把柄,却没罚他,只说十年后要拿他“最宝贝的东西”抵账,其实是盯上了他爱人的魂魄。老周这些年守着寿衣铺,就是为了护着画像里的魂,不让阴差带走。
可该来的还是来了。那天夜里,雪下得更大了,三更的铜铃声比往常更响,震得窗棂都在颤。我和老周刚把铺子门闩上,就听见“哐当”一声,门板被撞开,阴差站在门口,手里的铜铃不再是乌光,而是泛着血红色,“周掌柜,别躲了,今日要是再不交人,我就拆了你的铺子,把这底下的阴沟掀了,让你姑的魂永世不得安宁。”
老周急了,抓起柜台后的桃木剑——那是他爹留下的,据说能驱邪,朝着阴差挥过去。可桃木剑刚碰到阴差的衣角,就“咔嚓”一声断成两截。阴差冷笑一声,铜铃晃了晃,铺子墙上的画像突然开始褪色,画里女人的脸慢慢变得模糊,像是要从纸上飘出来。
“别碰她!”老周扑过去想护住画像,却被阴差一把推开,重重撞在柜台上,吐了口血。我看着老周受伤,急得眼泪都出来了,抓起身边的烛台,朝着阴差扔过去。烛火落在阴差的长衫上,却没烧起来,反而灭了,只剩下一缕黑烟。
阴差转头盯着我,眼神里满是戾气:“小姑娘,别多管闲事,不然连你一起带走。”
就在这时,柜台下的青石板突然“咚咚”响起来,像是有东西在底下撞。阴差的脸色变了变,铜铃晃得更急了,“不好,阴沟里的怨魂要出来了!”
我这才想起老周说的,铺子底下压着阴沟,里面全是没来得及投胎的怨魂。当年老周的爹开铺子时,特意用青石板压住阴沟,就是怕怨魂出来害人。可现在,阴沟里的怨魂像是被铜铃声惊动了,开始撞石板。
青石板“咔嚓”一声裂了道缝,一股腥气从缝里冒出来,闻着让人作呕。阴差慌了,不再管老周和画像,转身就想走,可刚走到门口,就被一只从阴沟里伸出来的手抓住了脚踝——那只手青黑干瘪,指甲又长又尖,抓着阴差的裤脚不放。
“救……救我!”阴差第一次露出了害怕的神色,铜铃掉在地上,“叮铃”响个不停。可没人敢上前,我看着越来越多的手从阴沟里伸出来,有的少了手指,有的带着血污,朝着阴差和我们抓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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