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耳欲聋的炮火犁地,持续了整整半个小时。
当独立旅的炮群终于停止咆哮,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令人窒息的寂静。清河县城的东门城楼已然坍塌大半,化为一堆冒着青烟的残砖碎瓦,城墙多处出现豁口,如同被巨兽啃噬过。城内几处浓烟滚滚,那是被命中的仓库和兵营在燃烧。
物理上的摧毁是直观且震撼的,但陈征深知,要攻克一座坚城,尤其是其中还有大量被胁迫的伪军,仅靠炮火是远远不够的。在钢铁风暴暂歇,步兵突击尚未发起的这个间隙,另一场无声却同样激烈的战争——心理战,全面拉开了序幕。
炮声停歇后,一种奇特的“嗡嗡”声开始在清河县城上空弥漫。起初,城头上的日伪军还以为是炮击后的耳鸣,但很快,他们发现这声音来自城外,并且越来越清晰。
是扩音器的声音。
在独立旅前沿阵地的几个隐蔽角落,用缴获的发电机供电的土制大功率扩音器被架设起来。负责喊话的是旅政治部精心挑选的战士,他们口齿清晰,声音洪亮,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
“……伪军弟兄们!你们听着!日本鬼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德国法西斯已经投降,小鬼子在太平洋上节节败退,他们的末日就要到了!”
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到了城墙上每一个伪军的耳朵里。一些伪军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偷偷瞟向不远处督战的日军士兵。
“……你们大多数都是中国人,是被鬼子抓壮丁或者为了混口饭吃才穿上这身皮的!你们的父母妻儿还在家乡盼着你们!不要再给鬼子当炮灰,替他们卖命了!”
“八路军优待俘虏!只要你们放下武器,阵前起义,或者悄悄躲起来不抵抗,我们保证你们的生命安全!想回家的发路费,想参加八路的我们欢迎!”
“想想看,为鬼子卖命,死了连个名分都没有!掉转枪口打鬼子,你们就是抗日英雄!”
喊话的内容极具针对性,反复强调日军必败、中国人不打中国人、八路军优待政策这几个核心点。声音不高亢,却如同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瓦解着伪军本就脆弱的心理防线。
与此同时,更让日军守备队长岛田恼火的事情发生了。
几架简陋的、用竹篾和纸张糊成的“孔明灯”,或者说是小型热气球,借着清晨的微风,晃晃悠悠地从城外飘向清河县城上空。气球下面悬挂着的不是炸弹,而是一捆捆五颜六色的传单。
当气球飘到县城上空时,预设的引信燃尽,绳索被烧断,成千上万的传单如同雪片般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覆盖了城区的街道、屋顶,甚至有些直接飘到了城墙上。
“不准捡!通通踩碎!烧掉!”岛田在指挥部里气急败坏地怒吼,命令通过电话和传令兵下达到各部队。
然而,命令归命令,人的好奇心是难以完全抑制的。尤其是在日军视线不及的角落,总有伪军或胆大的百姓,飞快地捡起一张传单,塞进怀里,或者偷偷传阅。
传单的内容比喊话更加具体和直观。有的用简单易懂的图画,描绘了日军残害中国百姓的暴行,旁边配着“血债血偿”的字样;有的列出了八路军历次战斗的辉煌战绩,特别是歼灭日军大队、攻克据点的战例,以证明八路军的强大实力;更多的则是直接的政策宣传——“伪军官兵反正优待条例”、“告清河县同胞书”,明确写出了投诚的方式和保障。
王小栓所在的一团前沿阵地,也能看到远处天空中飘荡的“传单气球”。他好奇地问班长王德柱:“班长,那纸片子真管用吗?”
王德柱吐掉嘴里的草根,哼了一声:“管用?有时候比子弹还管用!栓子,你记住,当伪军的大多不是铁了心的汉奸,心里都虚着呢。咱们这么一宣传,就等于在他们心里埋了根刺,打起来的时候,他们手就得抖三抖!”
除了这种面上的宣传,更深层、更致命的一击,来自于周海涛这条内线。
在炮击停止后不久,伪军第二团团部,周海涛的办公室。他穿着伪军少校军服,面色凝重地看着窗外飘落的传单,以及远处八路军阵地上隐约可见的红旗。他的心腹,一营长马老三悄悄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
“团副,八路……这声势不小啊。”马老三压低声音,脸上既有紧张,也有一丝兴奋。
周海涛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老三,时候差不多了。岛田现在像热锅上的蚂蚁,对我们这些‘杂牌’的猜忌肯定更重。我们必须掌握主动。”
他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张早已拟好的名单:“这是我暗中联络过的,基本可靠的连排长。你立刻想办法,亲自或者派绝对可靠的人,把话递给他们:八路军总攻开始后,听我号令,控制西门,接应八路军入城!动作要快,要隐蔽!”
“是!团副!”马老三接过名单,小心翼翼地揣进怀里,“可是……岛田在西门也安排了一个小队的鬼子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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