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漠使团将至的消息,如同冬日里第一股南下的寒流,瞬间让本就暗流汹涌的京城,更添了几分肃杀与凝滞。
朝堂之上,关于如何接待使团,争论再起。以兵部尚书为首的主战派,认为北漠狼子野心,此番前来必是窥探虚实,当示以强硬,严加戒备,甚至有人提出应限制使团人数、活动范围,以防不测。而以礼部及部分阁老为首的主和派,则坚持“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何况对方打着恭贺结好的旗号,天朝上国当有气度,应以最高规格接待,彰显仁德,化干戈为玉帛。
陈默高坐龙椅,听着下面的争论,面无表情。他心中清楚,无论主战主和,这些大臣们争论的焦点,更多是出于各自的立场和利益,或是纯粹的文人意气。真正核心的问题——这使团与沈墨轩是否有关联,其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却无人能够触及。
“够了。”陈默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大殿内立刻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皇帝身上。
“北漠使团,以最高规格接待。”陈默一锤定音,“由礼部牵头,鸿胪寺具体操办,一应仪程,不可怠慢。朕,亦会择日亲自接见使团首领。”
他目光扫过群臣,语气转为冷峻:“然,边关戒备,一刻不得松懈。镇北王所部,及各边镇军马,需提高警惕,严防北漠借使团来访之机行偷袭之举。若北漠有异动,边关将领可临机决断,先行后奏!”
“臣等遵旨!”文武百官齐声应道。
既展示怀柔,又不失强硬,皇帝的处理方式,让主战和主和两派都挑不出太大毛病,只能各自领命而去。
退朝后,陈默回到乾清宫,立刻召见了骆冰。
“使团还有几日到京?”
“回陛下,按行程,约莫五日后抵达。”
“使团首领,查清底细了吗?”
骆冰呈上一份密报:“使团正使,名为阿古拉,是北漠王庭的一位实权亲王,以勇武和……狡诈着称。副使名为哈尔巴拉,是北漠国师的大弟子,据说精通萨满巫术,在北漠各部族中颇有影响力。使团护卫约五百人,皆是北漠王庭精锐骑兵。”
陈默看着那两个充满草原气息的名字,手指轻轻敲着桌面。一位亲王,一位国师高徒,这个配置,绝不仅仅是来送礼恭贺那么简单。
“给朕盯死他们!”陈默沉声道,“从他们踏入国境那一刻起,一举一动,接触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哪怕是一个眼神,都给朕记下来!尤其是……留意是否有江南方面的人,与他们接触。”
“臣明白!”骆冰心领神会。皇帝这是在怀疑沈墨轩与北漠勾结。
“还有,”陈默补充道,“让咱们在北漠的探子,加紧活动。朕要知道,北漠王庭近期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派出如此规格的使团!”
“是!”
骆冰退下后,陈默独自站在殿中,望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空,心中那股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沈墨轩在江南的商业打压和舆论攻击虽然凌厉,但尚在规则之内,属于“内斗”范畴。可一旦牵扯到北漠这个外敌,性质就完全不同了。
引狼入室?借刀杀人?
沈墨轩,你为了那个皇位,当真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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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日后,北漠使团抵达京城。
五百骑兵虽被要求驻扎在城外指定营地,只允许少量护卫随正副使入城,但那彪悍的气息,桀骜的眼神,以及战马身上尚未散尽的草原风沙味,依旧让京城的百姓感到一阵莫名的紧张和好奇。
礼部和鸿胪寺的官员早已在城门处迎接,仪仗齐全,礼数周到。使团正使阿古拉亲王,年约四十,身材魁梧,面庞黝黑粗糙,留着浓密的络腮胡,一双眼睛如同鹰隼,扫视着京城的繁华景象,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他穿着一身北漠贵族的传统锦袍,外罩狼皮坎肩,腰间佩着一柄镶嵌着宝石的弯刀,虽按规矩解下了刀鞘,但那股剽悍之气扑面而来。
副使哈尔巴拉则显得阴鸷许多,身材干瘦,穿着萨满祭司特有的五彩长袍,脖子上挂着兽骨和不知名石头串成的项链,眼神浑浊,却又仿佛能看透人心。他很少说话,大部分时间都微闭着眼,如同在感应着什么。
使团被安置在专为接待外宾修建的“四方馆”内,一应供应,皆是最高标准。
接下来的几天,便是按部就班的官方活动。鸿胪寺卿代表皇帝设宴接风,带领使团参观京城名胜(仅限于允许外国人观看的区域),双方进行了一些礼节性的会谈,内容无非是重申和平意愿,表达对天朝皇帝的敬意云云。
然而,在这看似平和的外交礼仪之下,暗流从未停止。
骆冰的锦衣卫和东厂的番子,几乎将四方馆围成了铁桶。所有进出人员,所有传递的物品,甚至馆内仆役与使团的只言片语,都被严密监控。
很快,一些不同寻常的迹象开始浮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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