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老约翰说“沙蝎窟”时,喉结滚动的频率与二十年前商队遭遇海贼时的口供记录完全吻合——那是G - 5支部档案库里的旧案,迈克上周刚替雷蒙德中将整理过。
井盖上的锈迹在月光下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
迈克蹲下身,指尖按在石板缝隙里,潮湿的土腥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这味道和铁锚号底舱的积水一模一样,他在老约翰的商队货物清单里见过,那批香料本该随铁锚号沉入海底,却在三个月前出现在了G - 5黑市。
石板下传来空洞的回响。
迈克解下腰间的短刀,刀背轻轻敲击井沿,当啷声惊得远处沙狐窜进了仙人掌丛。
他数着回声的次数,第七下时,石板边缘突然陷下半寸——和海军特训课上教的“潮汐暗门”机关分毫不差。
井水漫过手背时,迈克打了个寒颤。
他将纸卷摊在井口,月光穿过水面折射成银网,正好覆盖住羊皮纸上歪斜的字迹。
怀里的铜牌被他翻到刻着L.S.R.的那面,金属凉意透过掌心传来——这是海军情报处的加密标识,雷蒙德中将上个月才在新兵课上提过,“见到这三个字母,立刻上交警卫室”。
迈克从内袋摸出张皱巴巴的密码表,边缘还沾着上次擦剑的油渍。
这是他偷抄自G - 5情报科的通用密码,当时被军士长抓了现行,却用三瓶朗姆酒换来了“下次机灵点”的警告。
此刻密码表在月光下展开,他的指尖随着水纹晃动,在“龙涎香”的血渍旁停住——那是老约翰商队专用的标记,每次运送王室香料都会在货单上点一滴。
“沙……蝎……窟……”他对着密码表逐字比对,喉结滚动的声音在寂静里格外清晰。
当最后一个字母被破译时,井水突然泛起涟漪,倒映的月光碎成金箔,在“红塔之下”四个字上跳跃。
迈克的瞳孔骤然收缩,指节捏得密码表发出脆响——红塔,那是铁帆舰队最后一次出航的补给点,他在雷蒙德办公室的机密海图上见过,坐标旁用红笔标着“勿查”。
远处传来沙暴的呜咽,像某种古老的诅咒。
迈克猛地合上密码表,纸卷被他重新裹进蜡里时,指腹擦过“血印可启”的字迹,竟擦下一块暗红——那不是血,是阿拉巴斯坦王室特有的龙血树脂,只有王都最顶尖的工匠才会用。
老约翰的鼾声突然断了。
迈克迅速将所有物件塞回怀里,转身时靴跟碾过一片碎陶,脆响惊得他后背抵上井壁。
月光里,老约翰的影子在木门上投出扭曲的轮廓,枯瘦的手正搭在门框上——他根本没睡。
“要走?”老约翰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铁板,带着未醒的混沌。
迈克看见他另一只手按在腰间钱袋上,钱袋里装着商队盘缠,但此刻钱袋下鼓起的形状,分明是把短刀。
“打水。”迈克指了指井口,右手悄悄移向剑柄。
井水倒映着两人的影子,老约翰的瞳孔在月光下缩成针尖——和铁锚号幸存者口供里描述的“见到血字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老约翰突然笑了,皱纹里挤出浑浊的泪:“二十年前,我儿子也这么说。”他松开钱袋,短刀当啷掉在地上,“他说去底舱打水,结果抱着铜牌冲回来……冲回来时,胸口插着自己人的刺刀。”
迈克的呼吸一滞。
他蹲下身拾起短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蓝布——和老约翰钱袋上的补丁是同一块布料。
“睡吧。”他把短刀轻轻放在老约翰脚边,“明天还要赶三十里路到绿洲。”
老约翰缩在草垫上,背对着迈克的肩膀抖得像风中的沙棘。
迈克重新靠回墙根,右手仍搭在剑柄上,却不再用力。
月光爬过他的靴尖,在井盖上投出剑鞘的影子,正好盖住“红塔之下”四个字。
黎明前的沙暴来得突然。
老约翰裹着毯子坐起身时,驿站里只剩一堆未燃尽的篝火,灰烬里埋着半块冷硬的烤饼。
他踉跄着冲到门口,风沙卷着草屑灌进来,迷得他睁不开眼——直到听见野兔的尖叫。
迈克提着野兔从沙丘后转出来,猎物的后腿还在蹬踹,血珠顺着他的手腕滴在沙地上。
“今早的补给。”他把野兔扔在老约翰脚边,火折子“刺啦”一声擦出火星,“再不吃热乎的,商队的香料该被沙虫啃光了。”
老约翰盯着他染血的手腕。
伤口不深,却正好在动脉附近——和铁锚号大副尸体上的刀痕位置分毫不差。
他张了张嘴,最终蹲下身拔兔毛,指尖沾了血,在沙地上画出个歪歪扭扭的塔。
迈克往火里添了根枯枝,火星噼啪炸响,掩盖了老约翰低哑的呢喃:“红塔……当年铁帆舰队的旗子,就挂在红塔顶上。”
临近G - 5基地时,军鸽的扑棱声惊飞了沙地里的蜥蜴。
迈克抬头,灰羽信鸽正绕着他头顶盘旋,腿上的铜管闪着冷光——那是雷蒙德中将专用的加密信筒,新兵训练时他见过三次,每次都伴随着“有人要倒霉”的窃窃私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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