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礁湾的海岸线,被铁靴踏出了第一道沉默的刻痕。
赫罗德和他麾下的噤卫军,如同一片移动的青铜坟墓,悄无声息地登陆。
他们是皇帝最锋利的噤声之刃,所过之处,言语绝迹。
村落里高高耸立,用以传递风信与民情的听台,在他们面前轰然倒塌,化作一堆堆冰冷的碎石。
士兵们从废墟中掘出那些世代相传的陶哨,投入随军的熔炉,赤红的铁水将千百年的风语鸟鸣,熔铸成一枚枚闪烁着恶毒寒光的“禁言钉”。
恐惧如瘟疫蔓延。
一个老妇人试图用嘶哑的喉咙哀求,赫罗德面无表情地挥手,两名戴着青铜面具的士兵便上前,一人扼住她的下颚,另一人将滚烫的禁言钉,狠狠钉入她的舌根。
一声被强行压抑的呜咽,成了这片土地上最后的声音。
村民们疯了,他们冲回家,亲手砸毁了自家的听台,将陶哨踩得粉碎,仿佛这样就能乞得一丝怜悯。
噤卫军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他们的眼中,透过面罩上狭长的孔洞,只有一片没有温度的死寂。
G5部队的临时指挥部里,求援的信号如雪片般飞来。
一名年轻的作战参谋焦急地指向全息地图:“长官,他们已经突破了东礁湾防线,再不阻止,三个村镇就要……”
“让他们再走十里。”迈克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他的手指在地图上划过,最终停留在一片标记为灰色的区域——哭泣盐沼。
“盐沼?”参谋不解,“那里地形复杂,大雾弥漫,我们的重装部队根本无法展开。”
“我不需要重装部队。”迈克的目光深邃如海,“我只需要雾,和深埋在盐沼地下的东西。”
没人知道,三天前,一支工兵小队就已秘密潜入盐沼。
他们没有埋设地雷,而是将数百枚特意制作的、布满裂纹的破损陶哨,小心翼翼地埋入浅层地壳,每一个陶哨的位置,都精准地对应着一处地下蓝脉的微弱节点。
现在,迈克闭上双眼,一股无形的波动从他身上扩散开来。
这是他尚不熟练的初级见闻色霸气,他没有用它去感知敌人,而是将其调整到一个极其特殊的“静默波频”,像一根无形的音叉,轻轻拨动了盐沼地下的蓝脉网络。
地脉,开始以一种肉眼不可见的频率,提前共振。
当赫罗德率领的噤卫军踏入盐沼边缘时,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地,浓雾从湿滑的地面升腾而起,不过几息之间,能见度便已不足三米。
青铜面具在湿冷的雾气中凝结出水珠,天地间只剩下盔甲摩擦和踩入泥沼的噗嗤声。
一名士兵脚下一滑,沉重的身体向前扑去。
就在他手掌拍在泥地上的瞬间,一声极轻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哨音,从地底深处响起。
那声音并不响亮,却像一把淬毒的钥匙,精准地捅开他记忆中最不堪的锁。
他仿佛看见了二十年前,母亲躺在病榻上,已经无法说话,只是用枯瘦的手指,一遍遍比划着“活下去”的手势,最后无力地垂落。
那无声的瞬间,是他一生的梦魇。
他猛地摇了摇头,以为是幻觉。
然而,随着大军的深入,每一步踩踏,都像踩在了一面无形的大鼓上。
噗嗤、噗嗤……地底的哨音连锁响起,此起彼伏。
这些声音穿透了他们的铁甲,穿透了他们的耳膜,直抵灵魂深处。
一个士兵看见了战友中箭倒下,喉咙里咯咯作响,却发不出半点声音,最后圆睁着双眼,在死寂中咽下最后一口气。
另一个士兵的脑海中,浮现出自己亲手割掉舌头的那一刻。
镜子里,那个年轻的自己,那一秒的剧痛与永恒的寂静,此刻被哨音无限放大。
这不是物理攻击,这是诛心之罚!
终于,一名精神濒临崩溃的噤卫士兵在雾中摔倒,沉重的青铜面具滚落一旁。
世界,突然变得不一样了。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听见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听见风穿过芦苇的呜咽,听见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这些被他遗忘了二十年的声音,此刻如同天籁。
也就在这时,一阵风吹过,地底的哨阵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带着哭腔的抽噎。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来了。
二十年前,他所在的村庄被敌军屠戮,他躲在水缸里。
一个哭泣的小女孩发现了他,正要喊出声,被他死死捂住了嘴。
他害怕暴露位置,一直捂着,直到那小小的身体不再挣扎……女孩生命中最后的声音,就是这样一声绝望的抽噎。
“啊——”一声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从他喉咙里挤出。
他跪倒在地,疯狂地撕扯着身上的制服,用指甲在泥泞的地上反复划写着同一个词。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指甲翻卷,血肉模糊,他却像感觉不到疼痛。
十名士兵看到了这一幕,停下了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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