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里,死一样的安静。
方辰笔记本电脑的屏幕上,赵海平那张挂着精英式微笑的脸,还定格在那里,像一幅精致的遗像。
“操!”
雷啸一脚踹在文件柜上,那可怜的铁皮柜子发出一声哀鸣,晃了三晃,差点当场散架。
“这姓赵的孙子,嘴巴是拿粪坑泡过吗?捡破烂的?我呸!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气得眼珠子通红,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国贸三期去跟人真人快打。
苏眉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像一尊被抽走了魂魄的蜡像。
她引以为傲的公关手腕,在郑景山的资本封锁和赵海平这种赤裸裸的行业霸凌面前,脆弱得像一张纸。
那句“捡破烂的”,通过几十家媒体的镜头,已经成了一顶焊死在闻人语头上的帽子。
以后,谁还敢跟他们合作?
跟一个“捡破烂的”合作,不就等于承认自己也是“破烂”吗?
赵海平这一手,不是杀人,是诛心。
他把佳美超市,从一个商业对手,直接打成了一个行业笑话,一个谁沾上谁倒霉的贱民。
“怎么办……”苏眉喃喃自语,声音里带着哭腔,“这下全完了……他把我们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绝望,像浓稠的黑雾,再次笼罩了这间小小的办公室。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闻人语,忽然动了。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穿在身上。
“你……你去哪?”苏眉茫然地抬起头。
闻人语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随手理了理衣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出去一趟。”
“去哪儿啊闻人董!”雷啸急得直跺脚,“这都火烧眉毛了!”
闻人语走到门口,回过头,看着屋里那几张比世界末日还难看的脸,忽然笑了。
那笑容,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邪气。
“去捡破烂。”
……
半个小时后。
闻人语独自一人,再次站在了佳美超市那扇布满污渍的玻璃门前。
超市里依旧昏暗,依旧死气沉沉。
一个穿着褪色工服的老人,正佝偻着背,拿着一把掉了毛的扫帚,一下一下,徒劳地扫着地上的灰尘。
听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闻人语时,李建国那张布满沟壑的脸,瞬间拉得比马还长。
他把扫帚往地上一顿,发出一声闷响,中气十足的嗓门里,充满了不耐烦和警惕。
“你还来干什么?”
“我不是说了,让你滚吗!”
闻人语没有被他这副要吃人的样子吓到,她推开门,径直走了进来。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空荡荡的货架,然后目光落在了老人身上。
“李老,听说您当过兵?”
李建国一愣,显然没想到她会问这个。他下意识地挺直了那有些佝偻的腰板,眼神里闪过一丝戒备。
“问这个干什么?想套近乎?我告诉你,没用!”
“没别的意思。”闻人-语笑了笑,“就是觉得,您这脾气,挺像我爷爷的。当年在部队,也是个出了名的茅坑石头。”
李建国的老脸一僵,想发火,却又觉得这丫头的话里,好像没有恶意。
他哼了一声,把头扭到一边,算是默认了。
“李老,我今天来,不谈收购,也不谈钱。”
闻人语走到一个蒙着厚厚灰尘的货架前,用手指轻轻拂去上面的尘土,露出了下面一张褪色的价格标签。
【李记秘制酱八宝,18元/瓶】
“我来之前,找人打听过。”闻人语看着那张标签,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这个酱菜,是您太太的独家配方。最早的时候,您就在这超市辟出一小块地方,自己做,自己卖。后来生意好了,您也没想过找代工厂,一直坚持自己带着老员工,用最笨的法子,一坛一坛地做。”
李建国的瞳孔,猛地收缩了一下。
这些事,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还听说,去年,华联的采购找过您。说可以帮您把这个酱菜铺到他们所有的门店,条件是,您得同意他们在配方里加一种防腐剂,好把保质期从三个月,延长到一年。”
闻人语转过头,看着李建国,眼神清澈。
“您把那人连带着他带来的礼品,一起从办公室里扔了出去。还跟他说,这酱菜,吃的是个新鲜,放一年的东西,那是毒药,不是食物。”
李建国彻底愣住了。
他握着扫帚的手,不自觉地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
这些陈年旧事,是他心里最后的,也是最骄傲的一块阵地。他从没对任何人提起过,眼前这个年轻的丫头片子,到底是从哪儿知道的?
他看着闻人语,眼神里的敌意,渐渐被一种深深的困惑和震惊所取代。
但他嘴上,依然不肯服软。
“说这些……说这些有什么用?”他声音有些干涩,像被砂纸磨过,“你调查得再清楚,也改变不了你是个资本家的事实!你们这些人,不都是一个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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