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闻人语反问。
她一步一步,走到李建国的面前,逼视着他那双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睛。
“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叫我‘捡破烂的’。华联的赵总,还公开打赌,说我的超市,活不过三个月。”
“在他们眼里,我,还有您这间超市,都是一堆一文不值的,碍眼的垃圾。”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李建国心里最痛的地方。
是啊。
垃圾。
他坚守了一辈子的东西,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堆不合时宜的垃圾。
老人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那根挺得笔直的腰杆,也像是被抽走了骨头,重新垮了下来。
看着他脸上那抹深入骨髓的悲凉,闻人语知道,时机到了。
她深吸一口气,抛出了自己最后的,也是唯一的筹码。
“李老,我今天来,是想跟您打个赌。”
“赌?”李建国抬起浑浊的眼睛。
“对,赌。”闻人-语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雷霆万钧的力量,“佳美超市所有的债务,我来还。后续改造所有的风险,我来担。员工的工资,我来发。”
“我什么都不要你的,只要这家超市未来五年的经营权和改造权。”
李建国皱起了眉头,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了。
“你……你到底想干什么?图什么?”
图什么?
闻人语笑了。
那笑容,灿烂,张扬,带着一股子让李建国都心头一震的,疯狂的自信。
她凝视着这位固执了一生的老人,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因为,我赌的不是这家超市。”
“我赌的,是你这个人。”
这句话,像一道晴天霹雳,正正地劈在了李建国的头顶。
他整个人,如遭雷击,僵在了原地。
闻人语的声音,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碎着他用几十年岁月铸就的坚硬外壳。
“我赌你那一身宁折不弯的硬骨头,我赌你把假货扔出去的脾气,我赌你那瓶不肯加防腐剂的酱菜!”
“我赌这满城的资本,能用钱买到地皮,买到渠道,买到所有光鲜亮丽的东西,却唯独买不到你身上这股子,被他们当成‘破烂’的,傻逼一样的坚持!”
“赵海平他们觉得这是垃圾,不值一文。”
闻人语向前一步,几乎贴近了他的脸,目光灼灼,像两团燃烧的火焰。
“可在我闻人语眼里,你这束不肯熄灭的金光,值这个价!”
“轰——”
李建国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
他一生坚守的原则,一生引以为傲的固执,第一次,被人如此郑重其事地,当成了一件无价之宝。
不是同情,不是可怜,而是一种近乎狂热的,欣赏和肯定!
这个被全行业嘲笑的,被称为“捡破烂的”年轻女孩,竟然把他这个“老破烂”,当成了她赌上身家性命的,唯一的王牌!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从胸口涌上眼眶。
这位在战场上流血不流泪,被资本逼到绝路也没掉过一滴泪的硬汉,在这一刻,眼眶瞬间红了。
他手里的扫帚,“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看着眼前这个纤细,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女孩,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那顽固了一生的防线,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闻人语看着他,没有再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对着这位老人,微微鞠了一躬。
然后,转身离开。
就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苍老而沙哑,带着浓重鼻音的声音。
“你……让我想想。”
李建国没有再赶她走。
他失魂落魄地,缓缓坐倒在旁边一张满是灰尘的椅子上,像一尊被掏空了所有力气的雕像。
闻人语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她知道。
这场仗,她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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