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赶紧把下铺的被子叠起来,塞进了衣柜最底层,压在冬天的厚毛衣下面。可第二天早上,那被子又铺在了下铺,叠得方方正正,枕头摆得端端正正,甚至连枕头上的褶皱都和我睡前一模一样,像在等谁躺上去。
更怪的是,我的毛巾总会无缘无故地湿掉。浅蓝色的毛巾挂在阳台的绳子上,早上出门时还干巴巴的,中午回来就往下滴水,拧开时能攥出半碗水。水是凉的,带着股土腥味,倒在地上会留下淡淡的红印子,像没洗干净的血。
我跟周彤说,她却看不见,举着毛巾对着太阳照:“哪有红印子?你看,干干净净的。林墨,你是不是最近学习太累,眼花了?”
她的手指划过毛巾表面,那里明明有块暗红色的斑,可被她一碰,就淡了点。我盯着那块斑,突然觉得它像个人的轮廓,小小的,蜷缩着。
有天晚上,我起夜去厕所。走廊里的声控灯坏了,黑黢黢的,只能摸着墙往前走。路过阳台时,月光把阳台照得发白,我看见下铺的窗户开着,风把碎花窗帘吹得飘起来,像个站着的人。
我走过去想关窗,脚刚踏上阳台的瓷砖,就看见窗台上放着个发卡。粉色的,上面镶着小钻,在月光下闪着冷光。不是我的,也不是周彤的——周彤从不戴这种亮晶晶的东西。
我拿起发卡,塑料的底座还带着点温度,像刚被人攥过。刚要转身,突然觉得背后一凉,像有人对着我的脖子吹了口气。那股冷意带着湿乎乎的气息,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人在呼气。
我猛地回头,看见下铺的床沿边,垂下来一缕头发。黑色的,很长,发尾有点卷,在月光下泛着光,轻轻扫过床垫。
“谁?”我声音发颤,手里的发卡掉在了地上,塑料珠子磕在瓷砖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有人在走路。
没人应。风从窗户灌进来,吹得窗帘“哗啦”作响,那缕头发却纹丝不动,像被钉在了床沿上。我壮着胆子走过去,心脏“咚咚”地撞着肋骨,几乎要跳出来。
我掀开下铺的被子,里面空空的,只有叠好的床单。可刚才那缕头发明明垂在床沿上,我甚至能闻到头发上的香味,是茉莉味的洗发水,和学校超市卖的那款一模一样。
我捡起发卡,塞进口袋,手心的汗把塑料底座浸得发滑。回到床上,我裹紧被子,盯着下铺的方向,直到天亮。天快亮时,我听见下铺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有人在翻东西。
第二天,我把发卡拿给周彤看。她刚咬了口包子,看见发卡的瞬间,嘴里的肉包“噗”地掉在桌上,油汁溅到了校服上。“这……这是林学姐的发卡!”
“林学姐?”
“就是大我们两届的林薇学姐,”周彤的声音带着颤,手在发抖,连带着桌子都在晃,“她以前就住咱们这栋宿舍,二楼最西头,跟咱们一个位置!后来突然就不来上学了,听说……听说病死了。我见过她戴这个发卡,一模一样,上面的小钻缺了颗角,你看——”
她指着发卡右上角,那里果然有个小小的豁口。我捏着发卡的手突然一麻,像被电到了。
那天下午,我趁着周彤去上自习,翻了宿舍的储物柜。最里面的格子里积着层灰,我伸手一摸,碰到个硬壳本子。抽出来一看,是本日记,封面是粉色的,上面镶着小钻,和发卡上的一模一样,右上角也缺了颗钻。
日记的主人就是林薇。她的字迹很娟秀,带着点稚气,刚开始写的都是些少女心事——“今天的数学题好难,同桌借我抄了答案”“食堂的糖醋排骨很好吃”“体育课跑八百米,差点累死”。
可翻到后面,字迹开始潦草,墨水晕开了好几处,像是写的时候手在抖。“又流鼻血了,止不住,滴在了课本上,同桌看见后躲得远远的。”“牙龈也在流血,刷牙时满嘴都是红的,好吓人。”“去医院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事,开了点维生素,可我觉得自己越来越没力气。”
她写,宿舍里的人都怕她,躲着她。“她们说我得了怪病,会传染,没人愿意跟我说话。昨晚发烧到39度,想找个人帮我倒杯水,她们都假装睡着了。”“宿管阿姨不让我用公共的水龙头,说我的血会弄脏水池,让我自己用矿泉水洗手。”
她写,她躺在宿舍里,浑身发冷。“下铺的风好大,窗户好像没关,总觉得有人在看我。想给家里打电话,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看着天花板,等着有人来救我。”“今天流了好多血,床单都染红了,我好怕。”
最后一篇日记的日期,是三年前的夏天,和我做噩梦的那天是同一个日子。字迹歪歪扭扭的,几乎要看不清:“我好冷,下铺的风好大,窗户没关,有人在看我吗?救救我。”
日记的最后,画着个小小的简笔画,是只手,戴着细手链,正对着窗外挥手。
我合上日记,眼泪掉了下来,砸在封面上,晕开了一小块墨迹。原来梦里的凉,是她躺在下铺时感受到的冷;梦里的血,是她七窍流出来的血;梦里伸出的手,是她在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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