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苏小婉在琉璃厂街的短暂邂逅,像一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后,湖面复归平静,但那石子却已沉底,提醒着李文渊京城水下的暗流涌动。
接下来的几日,李文渊依旧保持着闲逛的姿态,但注意力更多地投向了那些信息汇聚之地——茶馆。
京城茶馆,三教九流汇聚,是打听消息、感受舆论风向的绝佳场所。李文渊选择了一家位于闹市口、规模颇大、名为“清音阁”的茶楼。此处环境相对雅致,既有大声谈论国事的豪客,也有低声交流的文人,更有穿梭其间、耳听八方的茶博士。
李文渊依旧是便服,带着赵虎,在二楼临窗选了个僻静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普通的香片,几样干果点心,便看似悠闲地品茶听曲,实则耳朵如同雷达,捕捉着四面八方传来的信息碎片。
“……北边战事吃紧,听说又丢了一座城池!朝廷增派的援兵还在路上,远水解不了近渴啊!”
“哼,还不是那些边将无能!若是霍老将军还在,岂容蛮子如此嚣张!”
“慎言!慎言!朝堂之事,岂是我等可以妄议的……”
“听说翰林院几位学士连日被召入宫中议事,看来陛下也是忧心忡忡。”
“对了,你们听说了吗?那个新来的翰林院侍读,就是那个叫李文渊的,好像还没去报到呢!”
“哦?就是那个‘瘟神’?听说在江州就把上官得罪狠了,怕是没人敢收吧?哈哈……”
各种议论声混杂在茶楼的喧嚣中,关于北境战事的担忧,关于朝堂动向的猜测,甚至关于他李文渊的“八卦”,都清晰地传入耳中。百晓生之前散播的“正面传闻”似乎起到了一些效果,虽然“瘟神”之名依旧,但也有人开始提及他“智斗豪强”、“改善民生”的事迹,舆论并非一边倒的负面。
李文渊面色平静,慢慢呷着茶,仿佛那些议论与他无关。
就在这时,邻桌来了两位客人,引起了李文渊的注意。一位是年约四旬、面容清癯、气质儒雅的中年文士,另一位则是个身材略显瘦小、面色白皙、眉目颇为清秀的年轻公子。
那年轻公子虽作男装打扮,束发戴冠,但行动间略显拘谨,嗓音也刻意压低,带着一丝不自然的沙哑,以李文渊的眼力,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是位女扮男装的姑娘。而且,观其举止气度,绝非寻常人家。
两人在邻桌坐下,要了茶点,并未像其他人那样高谈阔论,只是低声交谈。那中年文士似乎在对年轻公子讲解着什么,手指偶尔在桌面上虚划。
李文渊起初并未在意,只当是某位大家闺秀好奇,扮作男装出来见世面。然而,当他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那年轻公子腰间悬挂的一枚羊脂白玉佩时,眼神微微一凝。那玉佩雕工极其精湛,图案是罕见的“海东青击天鹅”,这并非普通纹饰,而是……宫内御用监特有的款式,非皇室恩赏或极亲近的勋贵不能佩戴。
这女子的身份,恐怕不简单。
似乎是察觉到了李文渊的目光,那女扮男装的公子抬起头,清澈的目光与李文渊对视了一眼。她的眼神很干净,带着一丝好奇,并无寻常女子被陌生男子注视时的羞怯或恼怒。
李文渊对她微微一笑,举了举手中的茶杯,算是致意,随即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那年轻公子愣了一下,也微微颔首回应,然后继续听那中年文士讲解。
过了一会儿,那中年文士似乎内急,告罪一声暂时离席。那女扮男装的公子独自坐在桌旁,显得有些无聊,目光在茶楼内扫视,最后落在了墙角一处摆设的棋盘上。那是一副残局,似乎有些门道,她看得颇为专注。
李文渊心中一动,放下茶杯,起身走到那棋盘前,装作观赏的样子。
那残局确实精妙,红黑双方势均力敌,杀机四伏,看似红方占优,实则一步走错,满盘皆输。
“公子也懂棋?”那女扮男装的公子见李文渊也在看棋,忍不住开口问道,声音依旧刻意压低。
李文渊转头,笑道:“略知一二。此局名为‘七星聚会’,乃是前朝国手所留名局,看似红方车马炮占据要津,实则黑方暗藏‘炮碾丹砂’的杀招,红方若贪功冒进,走马三进四,则黑方炮八平六,再车九平六,成绝杀之势。”
那公子眼睛一亮,显然李文渊说到了关键处:“那依公子之见,红方该如何破解?”
李文渊指着棋盘:“红方此时,当以稳为主。不如相三进五,先巩固中防,看似退让,实则以静制动。黑方若忍不住进卒,则红方车一平二,抢占肋道,局势便可逆转。”
那公子凝神思索片刻,抚掌轻赞:“妙啊!相三进五,以退为进,确是正解!公子高见!”她看向李文渊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真正的欣赏。
“不敢当,不过是拾人牙慧罢了。”李文渊谦逊道。
两人便在这棋盘前,借着这残局,交谈起来。从棋局谈到棋理,又从棋理隐约涉及到一些为人处世之道。那公子虽然极力掩饰,但言谈间偶尔流露出的见识和视角,却让李文渊更加确定其出身不凡。
正交谈间,那中年文士回来了,看到自家“公子”与一陌生男子相谈甚欢,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并未多言,只是提醒道:“公子,时辰不早,该回去了。”
那女扮男装的公子似乎有些意犹未尽,但对中年文士颇为尊重,便对李文渊拱手道:“今日与公子一席谈,获益良多。还未请教公子高姓大名?”
李文渊笑了笑,道:“萍水相逢,即是缘分。姓名不过符号,何必拘泥。公子气度不凡,他日必有再见之时。”
那公子闻言,也不再追问,深深看了李文渊一眼,似乎要将他记住,然后便与那中年文士一同下楼离去。
李文渊回到自己的座位,赵虎凑过来低声道:“大人,那小子……不对,那姑娘,好像来头不小啊?她身边那个老仆,眼神锐利,脚步沉稳,是个练家子。”
李文渊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他端起已经微凉的茶,轻轻晃动着。
棋局对弈,看似闲聊,实则也是一种试探和交锋。那女子身份神秘,出现在这茶楼,是巧合还是有意?她与自己谈论棋局,是单纯的兴趣,还是另有所指?
这京城,果然步步是局,人人如棋。
他将杯中凉茶一饮而尽,对赵虎道:“走吧,回去了。”
这清音阁的茶,滋味似乎比别处,更复杂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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