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一年三月十二的紫禁城,晨起的风裹着残冬的余寒,卷着宫道上未化的雪粒,打在朱红宫墙上,发出细碎的 “簌簌” 声,像在为远方的忠魂低吟。乾清宫内,烛火燃得格外旺,却驱不散殿中的凝重 —— 朱由检坐在龙椅上,手里捏着那封从西安快马送来的奏书,指腹反复摩挲着封漆边缘,连指尖都泛了白。
这封奏书他已读了三遍。从昨日黄昏驿卒跪在宫门前递上漆盒开始,他便没合过眼:先是召掌印太监核对奏报细节,又让人取来陕西舆图,在子午道的位置画了圈 —— 那是岳承嗣率军驰援的路,也是孙承宗殉节的地方。此刻再展卷,岳承嗣那遒劲却带着颤意的字迹仍刺得他心口发疼:“臣率两万九千人赴援,子午道四战,斩闯军与后金兵卒万余,然我军折损五千弟兄,多为靖忠营精锐;四川降军原收一万五千人,护粮血战四十里,至西安城前只剩不足万余,粮袋上的血,冻成了冰碴子。”
“传旨,三位首辅秦良玉、温体仁、徐光启,及礼部尚书史可法、兵部尚书洪承畴即刻入乾清宫议事。” 朱由检放下奏书,声音里带着未散的悲恸,却又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半个时辰后,五人鱼贯而入,刚进殿便觉出气氛不对 —— 往日议事时朱由检虽严肃,却不会有这般浓得化不开的哀戚,连龙案上的奏书,都似还沾着西安的雪气。
奏书最先递到秦良玉手中。这位身兼首辅之职的 “忠贞侯”,握着奏书的手指微微发颤,她与孙承宗共守过辽东,当年老帅在宁远城拖着病体巡营、深夜与将士们同食粗麦饼的模样,还清晰地印在脑海里。可如今,奏书上 “孙承宗中淬毒长矛殉节,临终前仍喊‘护粮、护西安’” 的字句,让她这位见惯了生死的老将,眼眶瞬间红了,甲胄上的铜饰随着呼吸轻轻晃动,却没发出半分声响。
“诸位都看罢了。” 朱由检的声音打破寂静,带着未散的沙哑,“老帅走了,五千弟兄埋骨子午道,西安城里还有一万八千残兵,存粮只够十日。今日议事,只定两件事:一是护粮之策,二是孙承宗的追封与抚恤 —— 粮要及时送到,忠魂更不能受委屈。”
话音刚落,兵部尚书洪承畴率先开口,语气急切却不失沉稳:“陛下,西安粮情紧急,需速调粮驰援。臣以为,可从靖忠营抽两千精锐护粮,京营骑兵需守京师,不可轻动;沿途州县由地方驿卒协防,若遇后金游骑袭扰,精锐可即刻应战,兼顾效率与安全。”
“洪尚书所言有理,但还需补一处 —— 护粮要借民间之力,更要顺民心。” 秦良玉接过话头,目光扫过众人时,特意看向温体仁,“陛下还记得皇后入京时,曾派三位女眷打理京中赈济事宜?温首辅之女温玉薇,及随皇后而来的苏卿颜、柳轻眉二位姑娘,她们不仅熟悉地方路径,更在民间攒了声望:去年京畿流民安置,她们牵头设粥棚、教纺织,连流民都愿听她们调度;且三人手下有不少受过基础训练的妇孺义士,若让她们配合驿卒押送粮车、负责沿途补给,既能省去调兵之扰,还能让百姓知道,守西安不是朝堂独事,是咱们大明所有人的事。”
朱由检闻言恍然,他想起周皇后曾提过这三位姑娘:温玉薇心思缜密,善统筹调度;苏卿颜熟悉河南至陕西的驿路,曾帮着递过不少军报;柳轻眉则擅长安抚人心,去年寒冬里,是她带着妇人们缝了千件棉衣送往前线。“确是合适人选。” 他点头,语气多了几分暖意,“温首辅,令嫒愿担此任吗?”
温体仁连忙躬身,眼中带着几分欣慰:“犬女昨日还跟臣说,想为西安之事尽份力,如今能护粮援陕,她定当尽心。臣这就去知会她,与苏、柳二位姑娘汇合筹备。”
“好!” 朱由检转向身兼户部、刑部两职的温体仁,进一步嘱托,“通州仓需调出五万担粮,今夜便清点装袋,明日清晨务必发车;沿途州县的配合文书,也劳烦温首辅一并拟好,若有推诿延误者,以通敌论处。” 温体仁沉声应下:“臣遵旨,绝误不了西安粮期。”
一旁的徐光启也适时开口,他身兼工部、吏部两职,早已想好后续:“陛下放心,粮车所需的御寒草垫、加固绳索,工部工坊已连夜赶制,今夜便能配齐;臣还会派两名经验丰富的工匠随行,若粮车在途中出了故障,可及时修缮。”
粮策既定,殿内短暂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 “孙承宗追封” 这件事上。朱由检起身走到龙案前,目光扫过五人,字字铿锵如铁:“孙承宗守辽东二十载,护西安近三年,一生披甲,未尝一退,临终还在为大明护粮、护城,朕不能让他白死。明日早朝,朕要为他追封‘秦国公’,享正一品国公仪仗,命宫廷画师绘他全身朝服像,先挂于太和殿前,每日受百官朝拜;另,即刻在武英殿旁动工修建‘明凌阁’,阁内设功臣祠,孙承宗为第一个入阁受祀者 —— 往后,凡为大明捐躯、为社稷立功的忠良,皆入此阁,让后世子孙永远记得他们的名字,记得他们为这片山河流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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