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风裹着雪粒子,像无数把小刀子刮在帐幕上,发出 “呜呜” 的嘶吼。中军帐的毡帘被风掀得直晃,边角磨着地面的积雪,簌簌落进帐内,在炭盆边化出一小圈湿痕。岳承嗣站在案前,手指抵着摊开的兰州城防图,指腹蹭过标注 “粮屯” 的墨点 —— 那处离西城水源地不过两里,是蒙古兵的命脉所在,也是他这计的关键。
帐门 “哗啦” 一声被推开,带着满身雪沫的岳平踉跄进来,甲胄上的冰碴子撞在一起,叮当作响。他抬手抹了把脸,雪水顺着下颌线往下滴,在衣襟上洇出深色的印子:“大哥!马衔山路摸清了!跟老农说的一样,藏在松树林后头,就是坡太陡,雪积了半尺深,人走上去都得扒着树,马…… 马根本下不去。”
岳承嗣没回头,目光仍锁在城防图上,声音裹着帐内的暖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沉劲:“我知道。你且坐,炭盆边烤烤手 —— 我叫你来,就是要议这马和人的过坡法子。”
岳平搓着手凑到炭盆边,火光照亮他脸上的冻疮,他哈着白气笑:“大哥还真问着了!咱小时候在老家雪坡上玩过的雪橇,改改就能用!造几个大的,底儿用厚松木,两边钉上半人高的木板把马圈住,别让它惊了乱挣;雪橇尾巴焊块铁犁,坡陡了就踩铁犁减速,再在坡上的老松树上系粗麻绳,弟兄们拽着绳往下放,保准稳当!”
岳承嗣这才转过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 —— 那里系着一缕青黑色的发丝,是温玉薇上月给他系上的,说 “青丝系君腰,盼君早归巢”。指腹蹭过细腻的丝线,他眼底的冷硬软了一瞬,随即又沉下来:“雪橇可行,但得夜间走。雪天要么起大雾,要么月色亮,夜间雾浓,敌军的哨兵看不清;再说,蒙古兵夜里防备松,你们混进去也容易。”
“大哥想得周全!” 岳平猛地一拍腿,炭盆里的火星子溅起来,“咱们前几日在巩昌杀了不少蒙古兵,他们的兵甲还堆在营后,到时候挑合身的换上,装成溃散的蒙古兵,坐雪橇滑进城里,保管没人怀疑。等次日一早您去城下叫阵,准能把城里的大部敌军诱出来,咱们再里应外合,兰州城就是咱们的了!”
岳承嗣摩挲青丝的手突然停住,指节微微泛白。他走到帐门处,撩开一角毡帘,望着外头漫天的飞雪 —— 雪片大得像鹅毛,落在远处的帐篷顶上,转眼就积了厚厚一层。“我改个计。” 他的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却字字清晰,“你们夜间混进城后,别忙着动,先按兵不动,分成十个小队,藏在民房里 —— 我给你一千骑,马先赶去坡下的凹地,用松枝盖严实,再洒些雪在上面,别露了马脚。”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岳平脸上,语速放缓,却每一句都砸得实:“等天亮我带主力去城下叫阵,若敌军大部出城追我,城里顶多剩三四千人。到时候你领人先绕去粮屯,把他们的粮草烧了 —— 蒙古兵靠粮草过冬,没了粮,他们必慌。”
“再派三百人守在西城的水源地,都拿刀,藏在水边的芦苇丛里。若有人来提水救火,就从背后杀了,换上他们的水桶和腰牌 —— 蒙古兵的腰牌上有所属营队的记号,你们别弄错了。换上之后,就假装去粮屯救火,混进敌军的阵里。”
岳承嗣顿了顿,走到案前拿起一支笔,在城防图上圈出几条窄巷:“你再带两百人埋伏在城中小道里,就是粮屯到水源地的那几条 —— 蒙古兵取水必走那几处。见有士兵提着水桶路过,就拖进旁边的民房杀了,照样拿他们的水桶和腰牌,去河边打水。等河边聚集的取水兵多了,你们就跟着一起去粮屯的火场,到了火场就泼水杀人 —— 别用刀砍出声,用匕首捅,杀了之后把尸体拖进火里,毁尸灭迹。”
“专挑军官杀,军官的甲胄和普通士兵不一样,好认。杀了之后就喊‘明军杀来了’,声音要大,让周围的蒙古兵都听见。等他们一慌,你们就顺势掩杀,再速派五百人去抢城墙 —— 城墙上的守军少,你们夺了城门,把咱们的旗号插上去;剩下的五百骑,灭了火场的救援兵后,立刻去支援城墙。我这边见你们的旗号,就领主力杀回来,内外夹击,这仗就定了。”
岳平听得眼睛发亮,起身抱拳道:“大哥这计妙!既断了他们的粮和水,又能乱他们的阵脚,保管能成!”
岳承嗣摆了摆手,语气又沉下来:“别大意。蒙古兵的骑兵快,你们进城后,走路要轻,别弄出动静;换兵甲的时候,仔细检查,别漏了明军的记号。还有,雪橇要做得结实,别滑到一半散了架 —— 召集几个会做木工的亲兵,现在就去营后赶工,你亲自盯着,务必在今夜亥时前做好。”
“诺!” 岳平大声应着,转身就往外走,毡帘被他掀得剧烈晃动,雪粒子又灌进不少。岳承嗣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才收回目光,低头摸了摸腰间的青丝 —— 那缕发丝被他摩挲得有些发亮,像是带着温玉薇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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