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门开,顾言卿缓步走出,面色平静,目光直视院中那名身着东厂番役服饰、面色白净却眼神阴鸷的年轻太监——冯朝宗。
“冯档头不是在找顾某吗?何必为难他人。”顾言卿语气淡然,仿佛面对的并非凶名在外的东厂理刑百户。
院中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冯朝宗带来的十几名东厂番役立刻呈扇形散开,手按刀柄,目光森冷。王长史脸色难看,站在顾言卿身侧,暗暗示意身后的侍卫戒备。顾北和燕十三则一左一右,隐在门后阴影中,如同蓄势待发的猎豹。
冯朝宗上下打量着顾言卿,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哟,还真是顾先生。没想到您这钦犯,倒是挺有胆色,自个儿出来了。也省得咱家费事。”
“顾某行事,但求问心无愧。倒是冯档头,兴师动众,所为何事?”顾言卿明知故问。
“所为何事?”冯朝宗冷笑一声,声音尖利,“顾言卿,你勾结江湖匪类,盗取皇陵重宝,刺伤朝廷命官,罪证确凿!咱家奉命,特来拿你归案!识相的,就乖乖跟咱家走一趟,也少吃些苦头!”
说罢,他一挥手:“拿下!”
两名番役立刻上前,就要锁拿顾言卿。
“且慢!”王长史踏前一步,沉声道,“冯档头,顾先生乃是潞王府的客人。你无凭无据,仅凭片面之词,就要在王爷的产业里拿人,恐怕不合规矩吧?若要拿人,还请拿出刑部或大理寺的海捕文书!”
冯朝宗嗤笑一声,从怀中掏出一卷公文,抖开:“王长史,看清楚了!这是司礼监签发、东厂附署的缉拿文书!捉拿钦犯,匡扶社稷,就是最大的规矩!怎么?潞王府是要包庇钦犯,对抗朝廷吗?”
他直接扣下了一顶大帽子!司礼监和东厂联手签发的文书,在很多时候,确实比刑部的海捕文书更具威慑力,尤其是在这天子脚下,宦官权势熏天。
王长史脸色铁青,一时语塞。对方有备而来,手续齐全,硬抗下去,只会给潞王带来麻烦。
顾言卿心知无法善了,他暗中对王长史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暂且退让,以免牵连过深。然后,他上前一步,对冯朝宗道:“冯档头既然有文书在手,顾某跟你走便是。不过,此事与潞王府及在场其他人无关,还请冯档头高抬贵手。”
他这是在争取时间,避免立刻爆发冲突,也为王长史等人脱身创造机会。
冯朝宗眼神闪烁,他的主要目标是顾言卿和他手中的秘密,并不想立刻与潞王府彻底撕破脸。他阴阴一笑:“顾先生倒是识时务。只要他们不阻挠东厂办案,咱家自然不会为难。”
他示意番役给顾言卿戴上枷锁。
就在枷锁即将合拢的刹那——
“且慢!”
一个清朗而带着威严的声音从货栈大门外传来!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色官袍、年约三十许、面容儒雅却目光如电的官员,带着几名随从,大步走了进来。来人官袍补子上绣着鸂鶒,竟是位六品官员!
“本官顺天府推官,海瑞!”官员朗声报名,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在冯朝宗身上,“冯档头,好大的威风啊!”
海瑞?!
这个名字如同惊雷,在场众人无不色变!就连嚣张如冯朝宗,脸色也瞬间变得有些难看!
海瑞,字汝贤,号刚峰,乃是名满天下的清官、直臣,以刚正不阿、不畏权贵着称!他如今任职顺天府推官,掌管京畿刑名,素有“海青天”之名!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冯朝宗强作镇定,拱手道:“原来是海大人。东厂奉旨办案,捉拿钦犯,还请海行个方便。”他试图用“奉旨”来压海瑞。
海瑞却毫不买账,冷哼一声:“奉旨?旨意何在?本官只看到你司礼监的文书!顺天府辖境,凡缉拿人犯,需有刑部明文或圣旨,并报本官备案!尔等持内廷文书,越权拿人,视朝廷法度为何物?!”
他声若洪钟,义正词严,竟将冯朝宗的气势完全压了下去!
冯朝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尖声道:“海瑞!你休要倚老卖老!东厂办案,自有章程,岂容你顺天府干涉!”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海瑞踏前一步,目光如炬,直逼冯朝宗,“只要是在这顺天府地界,就要守顺天府的法度!此人犯有何罪,证据何在?若无确凿证据,仅凭一纸内监文书,本官绝不允许你等滥用私刑,草菅人命!”
他竟是要硬保顾言卿!
顾言卿心中又惊又喜!他万万没想到,会在这绝境之中,遇到这位以刚直闻名的海青天!这无疑是绝处逢生!
冯朝宗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海瑞:“你……你大胆!你敢阻挠东厂,便是对抗张公公!对抗朝廷!”
“本官眼中,只有王法,没有张公公李公公!”海瑞毫不退让,“你若拿不出刑部海捕文书,就请立刻带人离开!否则,休怪本官以扰乱治安、擅闯民宅之罪,将尔等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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