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卫的铁骑冲破东厂的包围,如同暗夜中的一道闪电,将顾言卿一行人从卢沟桥畔的绝境中硬生生撕开一条生路。马蹄踏碎月色,在荒芜的京畿官道上疾驰,直至确认后方再无追兵,陆绎才勒住马缰,示意队伍在一片隐蔽的林地边缘停下。
“顾先生,受惊了。”陆绎翻身下马,银枪顿地,白袍在夜风中微扬。他年轻的面容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冷峻,眼神却锐利如鹰,扫过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落在顾言卿身上。
顾言卿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气血,拱手郑重一礼:“陆佥事两次援手,救命之恩,顾某没齿难忘!只是……佥事何以知我等行踪,又为何冒险相救?”这是盘旋在他心头最大的疑问。锦衣卫与东厂虽同属天子亲军,却向来互相倾轧,陆绎此举,无异于直接与冯保撕破脸。
陆绎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顾先生不必多疑。陆某行事,但凭本心与律法。东厂在卢沟桥私设刑场,围杀持有路引的商旅,本官既撞见,岂能坐视?至于知悉先生行踪……”他顿了顿,目光微深,“乃受一位故人所托,在关键时刻,助先生一臂之力。”
“故人?”顾言卿心中一动,立刻想到了通州的林素问,以及她背后那位神秘的“墨老”。难道陆绎也是墨守规棋盘上的一枚棋子?这背后的网,似乎越织越大了。
“佥事厚恩,顾某感激不尽。只是如今我等已成东厂眼中钉,京师恐难容身,不知佥事有何指教?”顾言卿试探着问道。陆绎的出现是转机,但也可能是另一个漩涡的开始。
陆绎沉吟片刻,道:“冯保势大,爪牙遍布。此刻京城九门定然戒严,你们若想硬闯,无异自投罗网。为今之计,唯有行险一搏,将证据直接递入宫闱,呈于能制衡冯保之人面前。”
“何人?”顾言卿追问,心知这“能制衡冯保之人”绝非易与。
“司礼监随堂太监,陈矩。”陆绎缓缓吐出三个字。
陈矩!又是陈矩!苏云裳带回的消息中,此人态度暧昧,似敌似友。如今陆绎也指向他?
“陈公公……会帮我们?”顾言卿疑虑重重。司礼监是冯保的地盘,陈矩身为冯保下属,怎会轻易倒戈?
陆绎似乎看出他的疑虑,淡淡道:“司礼监也非铁板一块。陈矩其人,城府极深,与冯保并非一心。他掌管宫内典籍文书,有时……也能递些东西到御前。况且,”他话锋一转,意味深长地看着顾言卿,“顾先生手中之物,关乎国本气运,陈矩是个聪明人,知道轻重。今夜子时,东华门外小石桥,会有人接应。这是你们唯一的机会。”说罢,他不再多言,翻身上马,对身后骑兵挥了挥手,“我们走!”
锦衣卫骑兵如来时一般迅捷,很快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蹄印和一片沉寂。
“东家,这陆绎……可信吗?”燕十三捂着肩头的箭伤,眉头紧锁。水虺也面露忧色,今夜变故太多,敌友难辨。
顾言卿望着锦衣卫消失的方向,心中波澜起伏。陆绎的出现太过巧合,意图不明,但两次相救是事实。眼下,他们确实已无路可走。陈矩是墨守规暗示过的可能裂隙,或许真是破局的关键?
“我们没有选择。”顾言卿深吸一口气,决然道,“龙潭虎穴,也要闯一闯!子时,东华门小石桥!”
众人不再多言,简单处理伤口,检查车马。那辆藏着黑袍头目和核心证据的马车所幸无损。俞参将清点人数,十名亲兵折损四人,余者皆带伤,气氛悲壮而凝重。
“俞将军,诸位兄弟,连累你们了。”顾言卿对着残存的戚家军将士,深深一揖。
“顾先生言重了!”俞参将虎目含威,“铲奸除恶,保境安民,乃我军人之责!能为海大人、戚将军尽一份力,虽死无憾!”幸存的亲兵们也纷纷挺直胸膛,毫无惧色。
亥时末,月隐星稀。顾言卿一行人弃了显眼的马车,将重伤的顾北和昏迷的黑袍头目安置在林中隐蔽处,由两名伤势较轻的亲兵看守。其余人则轻装简从,借着夜色掩护,如同鬼魅般向京城东华门方向潜行。
京城高大的轮廓在黑暗中如同匍匐的巨兽,城墙上的灯火如同警惕的眼睛。越是靠近,肃杀之气越是浓重。东华门是宫城东侧门户,守卫森严。远远望去,门楼上下皆有禁军巡哨,甲胄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小石桥位于东华门外护城河上,是一座不起眼的拱桥,平日多是宫内杂役、低级宦官出入的通道。此刻夜深人静,桥上空无一人,只有河水潺潺。
子时将至,顾言卿、燕十三、水虺、苏云裳以及俞参将等五人,伏在距离小石桥百步之外的草丛中,屏息凝神。桥对岸的宫墙阴影下,隐约可见一点微弱的灯笼光芒,似有人等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四周寂静得可怕。每个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这会不会是另一个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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