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了指一张空椅子，语气缓和了一些：“坐吧，晨星小姐。既然你对错误感兴趣，那你来对地方了。我们就是一群研究错误的人。”
他的态度平静又有礼，化解了尴尬。“或许，你可以说说，是什么让你对这个词产生了兴趣？”
塞拉菲娜听话的坐下，感觉自己像个误入课堂的学生。
她定了定神，把自己对完美表演的厌倦，和对瑕疵与意外的渴望，用尽可能清晰的话说了出来。
听完她的讲述，艾文和克拉拉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喜。
他们原本只是在象牙塔里进行着枯燥的理论推演，而塞拉菲娜的出现，给他们这个纯粹的学者圈子，带来了一个来自现实世界、来自艺术领域的、鲜活又美丽的错误样本。
“我们刚才在讨论，错误在认知升维中的作用。”艾文没有绕圈子，他看着塞拉菲娜，决定直接向她展示他们的世界。
“我们一般都觉得，一个完美的、逻辑上能说通的系统，就是正确的。比如，经典力学，它能精准的解释我们看到的大部分物理现象。在这个框架内，我们可以不断的修正参数，提高计算精度。。”
艾文的声音清晰又有条理。
“想从一个维度，跃迁到更高的维度，就必须引入一个不属于当前维度的变量。而这个变量，在当前维度的视角看来，必然是错误的，是荒唐的，是没法理解的。”
艾文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最后落在塞拉菲娜身上，一字一顿的说出了他们的核心信条：
“错误，是认知升维的唯一途径。”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塞拉菲娜脑中的迷雾。
她浑身一震，呆呆的看着艾文。
原来是这样……
我追求的完美，就是一个封闭的、正确的牢笼。而那个我不敢碰的、错误的音符，竟然是通往更高艺术殿堂的路？
这些学者讨论的，不只是哲学……他们讨论的，是她挣扎了很久的、艺术的灵魂！
“斯派克先生，”塞拉菲娜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您的意思是……我们不该害怕犯错，甚至应该……主动去犯错？”
“是研究它，理解它。”克拉拉抢着回答，她对这个新来的“样本”充满了兴趣，“就像您在舞台上，如果因为情感投入而唱出了一个乐谱上没有的颤音，那不是失误。在我们看来，那是一个包含了情感这个新变量的、更高维度的正确。”
“更高维度的正确……”塞拉菲娜喃喃自语。
“没错！”埃利亚斯也兴奋的补充，“一个完美的表演，就像一台精准的机器，它是死的。但一个带有错误情感的表演，比如因为悲伤而导致的瞬间哽咽，它是有生命的！它撕开了完美演唱这个旧维度的外壳，让观众直接触摸到了真实情感这个更高维度的内核！”
这些话，彻底击中了塞拉菲娜的心。
她感觉一直压在心头的大石头好像瞬间被搬开了。一直以来无法言说的痛苦，都被这群年轻人用一种她从没想过的方式，清晰的解释了出来。
过去，她把完美当成信仰，把错误当成敌人。
但现在，他们告诉她，她信仰的，是囚笼；她害怕的，才是钥匙。
她看着眼前这群虽然衣着朴素、甚至有些不修边幅，但眼睛里闪着智慧光芒的学者，忽然感觉找到了同类。
她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这个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真实。
“我明白了。”塞拉菲娜的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终于明白了……命运为什么会把我指引到这里。”
她站起身，向着圆桌旁的每一个人，深深的鞠了一躬。这个动作，比她在水晶宫舞台上的任何一次谢幕都真诚。
“各位探路者，我叫塞拉菲娜。从今天起，请允许我，也成为你们中的一员。”
艾文看着她，又看了看身边的同伴。
他们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惊喜。
“欢迎你，塞拉菲娜小姐。”艾文伸出了手，“我们理论派，欢迎任何一个敢在正确的地图上，走出一条错误航道的探路者。”
窗外，兰利卡罗的夜色依旧浓重。
但在这间堆满旧书的阁楼里，一盏新的灯，被点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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