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街区的夜,跟兰利卡罗别的地方不一样。
空气里没工业区的硫磺味,也没商业区的香水味,只有一股子旧书、便宜烟草和煤灰混在一起的味道。
塞拉菲娜·晨星一个人走在湿滑的石板路上。
她裹紧了身上那件不怎么保暖的斗篷,脑子里全是那个叫莱特的神秘男人说的话。
“艺术的本质,是彷徨。”
“一个不会犯错的东西,就是死的。”
莱特没给她明确的答案,只给了一个地址。一个在第十一街区,叫“乌托邦书店”的地方。他说,她如果真想找到出路,就该去那儿看看。
他甚至没说要带她去,给了她一把钥匙,却没说门后面是什么。
这让塞拉菲娜心里有些发毛,但又忍不住想去一探究竟。
她穿着高跟鞋,习惯了走水晶宫剧院的红地毯,现在踩在坑坑洼洼的石板路上,走得歪歪扭扭。
这里是学者的街区,很安静,甚至有点冷清。
墙上贴着戏剧海报,但更多的是学术辩论会的通知,上面的字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劲儿。
对塞拉菲娜来说,这里简直是另一个世界。
在街角转了半天,她总算找到了那家书店。
门上挂着块掉色的木牌,写着“乌托邦书店”。这地方看着生意很差,一副快要倒闭的样子。
她站在门口,犹豫了很久。
推开这扇门,可能会进到一个她完全不懂的世界,说不定还是个骗局。
可要是不推,她就得回到那个完美到让她喘不过气的笼子里去。
最后,塞拉菲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门。
一股旧纸张和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塞拉菲娜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书店里很暗,只有一盏戴着绿色灯罩的煤气灯亮着,昏黄的光勉强照亮了柜台附近。
一个干瘦的老头坐在柜台后,头也不抬的用镊子修理一个生锈的机械鸟,好像她不存在一样。
“请问……”塞拉菲娜的声音有点虚,“这里晚上……是不是有什么聚会?”
“楼上。”老头吐出两个字,声音沙哑,然后就没再理她。
得到允许,塞拉菲娜提着一颗心,走上嘎吱作响的木楼梯。
楼梯很窄,墙壁上全是霉斑。她小心的提着裙摆,心跳得越来越快。
可刚踏上二楼,听到里面的声音,她就愣住了。
这里比楼下还乱,简直像个仓库。书堆得快顶到天花板,中间只留出一条窄窄的过道。
一张旧圆桌挤在窗边,桌上摊着几本书和写满公式的草稿纸。
四张年轻的脸,在唯一的煤油灯下,显得专注又狂热。
“不!我反对!”一个戴眼镜的年轻人用力的挥着手臂,声音因为激动有点尖,“朱利安,你把历史看成一条线性的、由因果决定的轨道,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正确谬误!你忽略了那些偶然的、脱轨的错误事件,它们才是真正改变历史走向的奇点!”
“可那些错误是没法预测的,埃利亚斯!”另一个声音立刻反驳,“我们研究历史,是为了找规律,而不是把一切都说成是随机!那样的话,历史学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女孩打断了他们:“或许,我们都想错了。我们总想用一个统一的框架去解释所有事。但如果,规律和随机本身,就是构成历史的两种并行不悖的错误认知呢?”
然后,一个清瘦的、看着像这群人头头的年轻人开了口,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克拉拉说的有道理。我们不能用已知的正确去定义未知的错误。我们要做的,是承认错误的存在,然后去分析它,解构它。”
这人正是艾文·斯派克。
他话音刚落,楼梯口传来“咯吱”一声轻响。
讨论声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投向了楼梯口。
一个身影站在楼梯口的阴影里,跟这个乱糟糟的阁楼格格不入。
她穿着精致的斗篷,上面沾了些灰尘。她脸色苍白,眼神里除了迷茫和紧张,更多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震惊。
四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齐刷刷的望了过来,带着审视和强烈的好奇。
“晨星小姐?”克拉拉最先认出了她,惊呼出声,“水晶宫的那位?”
朱利安和埃利亚斯也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对他们这些沉浸在理论世界的学者来说,一个当红歌剧明星出现在这里,实在太奇怪了。
塞拉菲娜下意识的抓紧了斗篷的边缘。在舞台上,她习惯了万众瞩目,但此刻,这几道纯粹的、不带杂质的求知目光,却让她手心冒汗。
“抱歉,我……我不是故意打扰的。”她的声音比在舞台上唱歌时还小,“我只是……在楼下听到了你们的讨论,关于错误……我……”
她的话有些说不清楚,但眼神里的那份真诚和渴望,在场的所有人都感觉到了。
艾文打量着她,眼中的警惕慢慢变成了好奇。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女人不是无意闯入,是真的被他们的思想吸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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