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河脚步如风,却不是径直朝着村外黑风岭的方向,而是拐了个弯,直奔村西头李守信那座孤零零的小院。
推开吱呀作响的柴门,李守信正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慢悠悠地削着一根硬木箭杆。
阳光落在他花白的头发和沟壑纵横的脸上,那只跛脚随意地伸着。
“师傅。”
李青河喊了一声,声音尽量放得平稳。
李守信头也没抬,手中薄如柳叶的小刀在木杆上灵巧地游走:
“哟,稀客。新宅子住着不舒坦,跑我这破地方来了?看你这一身披挂,弓弦紧得能崩断蚊子腿,箭壶里塞得满满当当,腰上还别着杀猪刀……怎么,想进山打老虎?”
李青河心里咯噔一下。他还没开口,这老猎头竟然一眼就看穿了他的状态,连目标是大东西都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准备好的说辞——进深山采药,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稀罕物——顿时显得无比拙劣。
“瞒不过您老。”
李青河索性不再遮掩,声音低沉下来。
“是要进趟深山,目标……不小。心里没底,想看看您这儿有没有什么趁手的家伙什,借来防防身。”
李守信终于停下了手里的活计。
他抬起浑浊却锐利如鹰隼的眼睛,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着李青河,那目光像是要穿透皮肉,看到他骨头缝里去。
半晌,他重重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木箭杆和小刀往旁边一丢。
“唉……”
他撑着膝盖,有些吃力地站起来,那条瘸腿使不上力,身体晃了晃。
李青河下意识想上前搀扶,却被他摆摆手挡开。
“老了,不中用了。”
李守信自嘲地笑了笑,带着浓重的落寞。
“要是再年轻个十年,腿脚还利索,说不得还能陪你走一遭,给你压压阵脚。现在……嘿,去了也是累赘,反倒拖累你小子。”
他跛着脚,慢慢朝后院那间低矮的里屋走去,示意李青河跟上。
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木头和防虫草药混合的味道。
墙角,立着一个半人高的黑漆木柜,柜门挂着一把沉重的黄铜老锁。
李守信从腰间摸索出一把同样古旧的钥匙,插进锁孔,用力一拧。
“咔哒”一声,锁开了。
他拉开沉重的柜门,一股更浓郁的、带着铁锈和皮革味道的气息涌了出来。
柜子里东西不多,叠放得整整齐齐。
李守信探手进去,从最底下,珍而重之地捧出一件物事。
那是一件内甲。
通体由深褐色油光发亮的老牛皮鞣制而成,内衬是厚实的棉麻。
关键部位——前胸、后背、肩胛——都密密麻麻地镶嵌着一块块打磨光滑、约莫铜钱大小的暗灰色铁片!
铁片边缘被打磨得圆润,用坚韧的牛筋线牢牢地缀在皮甲上,层层叠叠,如同鱼鳞。
整件内甲分量不轻,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历经岁月洗礼的坚韧感。
李守信粗糙的手指抚过那些冰冷的铁片,眼神变得悠远而复杂,仿佛穿透了时光。
“当年……在边军当斥候,脑袋别裤腰带上过日子。”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铁锈般的粗糙感:
“我爹,你太爷爷,豁出去半辈子攒下的家底,又求爷爷告奶奶,才托人弄来这么一件好皮铁内甲……嘿,要不是它挡了两回要命的冷箭,又替我挨了一记蛮子的狼牙棒,你师傅我这把老骨头,早就烂在关外的黄沙地里,喂了野狗了。”
他摩挲着内甲上一处明显的凹陷和几道深刻的划痕,那都是曾经替他挡下死劫的印记。
“拿着!”
“李守信猛地将内甲塞到李青河怀里,触手冰凉而沉重,带着皮革特有的韧性和金属的坚硬,穿在里面,护住心口要害!别嫌沉,保命的东西!”
不等李青河反应,他又从柜子里摸索出一个小布包,巴掌大小,塞进李青河手里。
布包入手微沉,散发着一股极其刺鼻带着辛辣和淡淡腥气的古怪味道。
“这是‘迷妖粉’,山里老辈传下来的方子,用几种毒草和发情母兽的腺体混合做的,味儿冲得很。
“遇到实在凶悍、打不过的大家伙,瞅准机会撒它一脸!甭管是虎是熊还是别的什么玩意儿,沾上点,保管它头晕眼花,鼻子失灵,能给你挣出逃命的空档!”
“记住,别沾到自己身上!”
最后,他又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长条状物件。
解开油布,里面是十支箭!箭杆是上好的硬木,打磨得极其光滑,尾羽整齐。
最惊人的是箭镞——通体由精铁打造,比李青河箭壶里的钢箭镞更长、更尖锐、棱角更分明,闪烁着一种幽冷、纯粹的金属寒光!
箭镞根部还带着放血的血槽,一看就是专门用来对付皮糙肉厚猛兽的大杀器!
“喏,十支‘破甲锥’!老头子压箱底的存货了,用的是早年从军里带出来的好铁。省着点用,对付硬骨头,就靠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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