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高启强用那句迟到了二十年的“对不起”,为自己那罪恶滔天的黑暗帝国,亲手画上最后一个句点时,整个审讯室陷入了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这不是结束。
这仅仅是开始。
一个属于京海市的、刮骨疗毒的开始。
高启强那颗已经彻底被击溃的灵魂,此刻成了汉东调查组手中最锋利的一把钥匙。
祁同伟没有给他任何喘息和反悔的机会,在安欣完成了最后的情感突破后,由省纪委和省公安厅组成的联合审讯组立刻跟进。
曾经坚不可摧的“教父”,此刻变成了一个最详尽、也最配合的“活档案”。
他像一个已经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开始毫无保留地、甚至带着几分病态的报复快感,将那张笼罩京海二十年、由他亲手编织的、盘根错节的罪恶网络,一个节点、一条线索地,完整地呈现在了专案组的面前。
一个个曾经在京海市如雷贯耳的名字,一个个道貌岸然的政府官员,从他那沙哑的、不带一丝感情的嘴里吐出,再由专案组的记录员,变成白纸黑字上一个个触目惊心的、代表着死刑的罪证。
“市公安局副局长,张彪。这些年,‘白金瀚’所有涉黄涉赌的举报,都是由他亲自压下去的。作为回报,他在城西有一栋别墅,是我送的。”
“市国土资源局局长,周建成。莽村和‘湖畔半岛’那几块地,没有他的签字,我一天都动不了工。他儿子在澳洲留学的全部费用,是我出的。”
“市中级人民法院副院长,王平。当年我跟竞争对手打官司,是他亲自‘指导’,让我赢下了那场价值三个亿的诉讼。他老婆开的珠宝行,这些年收了我多少‘顾问费’,账本上都记得清清楚楚。”
……
在这场持续了整整一夜的“末日忏悔”中,一个庞大、系统、早已将黑白两道彻底融为一体的腐败集团,被完整地勾勒了出来。
而祁同伟,则像一个冷静到极点的外科医生,手持着这份由高启强亲自递上的“病理报告”,开始了他那场注定要载入临江省史册的、最大规模的“肿瘤切除手术”。
“通知下去,”他站在指挥中心的巨大电子地图前,那张地图上,早已被安欣用红色的标记,标注出了十几个核心目标的所在位置,“‘斩草除根’行动,正式开始!”
他的声音冰冷而决断,通过加密的通讯频道,传达到了早已集结待命的数百名临江省纪委和汉东省公安厅干警的耳中。
“记住,这一次,我们不仅要砍掉大树,更要挖出所有藏在泥土里的毒根!”
……
第一刀,斩向那把最核心的“保护伞”。
京海市市政府大楼,市长办公室。
赵立冬正心神不宁地主持着一场关于“城市绿化工作”的常规会议。
他强作镇定,试图用这种方式向外界传递一个“我没事”的信号,但那端着茶杯时微微颤抖的手,和他额头上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早已出卖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就在这时,办公室那扇厚重的红木门,被人从外面不轻不重地敲响了。
“进来。”赵立冬不耐烦地喊道。
门被推开,走在最前面的,不是他的秘书,而是临江省纪委副书记李群峰那张不苟言笑的脸。而在李群峰的身后,赫然站着那个本该在汉东省运筹帷幄的“儒将”——高育良。
会议室里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与会人员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法一般,惊骇地看着这堪称“神兵天降”的阵仗。
赵立冬脸上的血色,在瞬间褪尽。他“霍”地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李……李书记,高书记……您二位怎么来了?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我好去迎接……”
李群峰没有理会他的客套,他只是径直走到赵立冬面前,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份盖着鲜红印章的文件,用一种不带一丝感情的、公式化的语调宣布道:
“赵立冬同志,经省委研究决定,你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在需要你跟我们回去,协助调查。”
这句平静的话语,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赵立冬的天灵盖上!
他所有的侥幸,所有的幻想,在这一刻,都被击得粉身碎骨。他本能地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高育良,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些什么。
高育良却只是平静地看着他,缓缓地摇了摇头,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早已宣判了死刑的、无可救药的病人。
赵立冬那只伸向桌上红色保密电话的手,颓然垂落。他知道,李达康那最后一丝庇护,也已荡然无存。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梁骨的软体动物,瘫倒在了那张象征着无上权力的真皮座椅上。
……
紧接着,是摧枯拉朽般的全面清剿。
几乎在赵立冬被带走的同时,数十支由纪委和特警组成的联合行动小组,如同最精准的手术刀,同时插入了京海市各个早已溃烂流脓的要害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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