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名叫石岩,人如其名,沉默寡言,坚毅如石。他的居所,比李薇想象的更为简陋,隐藏在一处背风的山坳里,几乎与山体融为一体。
那是三间依着山壁搭建的茅草屋,墙壁是用混着草茎的黄泥夯成,屋顶覆盖着厚厚的茅草,因常年雨打风吹,呈现出深褐色。屋前用篱笆围出了一小片院子,晾晒着几张兽皮,角落堆着劈好的木柴,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火和皮革混杂的气息。
石岩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侧身让李薇进去。屋内光线昏暗,陈设极其简单。外间算是堂屋兼厨房,垒着一个土灶,一口铁锅,一张粗糙的木桌和两条长凳,墙上挂着弓箭和几件工具。里间想必是他的卧房,门帘低垂。
“你睡那里。”石岩指了指堂屋角落,那里用木板搭了一个简易的床铺,上面铺着干草和一张旧兽皮。“厨房的东西可以用,柴火自己劈。后屋有口泉眼。”
言简意赅地交代完,他便不再多管李薇,自顾自地取下弓箭,开始检查维护,又拿起一把柴刀,走到院中,沉默地劈起柴来。动作流畅而充满力量,仿佛不知疲倦。
李薇知道,这是她目前能得到的最大程度的收留了。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放下包袱,便开始动手收拾。她将那张简易床铺上的干草拍打松散,铺平兽皮;将灶台擦拭干净,水缸挑满水;又将屋内屋外细细打扫了一遍。
石岩偶尔抬眼,看到她那忙碌而认真的身影,眼神微微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
傍晚,石岩猎回一只山鸡。李薇主动接手了烹饪的活计。她在现代餐馆后厨见过如何处理食材,虽然手法生疏,但胜在干净利落。她没有多余的调料,只用了些盐,将山鸡与采来的野菌一同炖煮。很快,浓郁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茅屋。
吃饭时,两人对坐在木桌旁,只有碗筷碰撞的细微声响。石岩吃得很快,但李薇注意到,他并未将食物一扫而空,而是留下了小半锅汤和几块肉。
“明早热了吃。”他放下碗,说了句,便又起身去整理他的兽夹和绳索。
李薇默默点头,心中微暖。这个看似冷硬的猎户,其实心细。
日子便在这沉默而规律的节奏中过了几日。李薇包揽了所有的杂务,洗衣、做饭、打扫、甚至学着辨认一些石岩带回来的、可食用的野菜。她手脚勤快,做事有条理,将这小茅屋打理得井井有条,连院里晾晒的兽皮都重新整理过,不再杂乱无章。
石岩依旧话少,但看向李薇的目光中,那最初的审视和疏离,渐渐淡去,多了几分默许的平和。
转机发生在一个雨夜。
石岩白日外出狩猎,归来时已是浑身湿透,左臂衣袖被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混着雨水不断渗出,伤口边缘外翻,看起来颇为骇人。他只是随意用布条捆扎了一下,便想如常去处理猎物。
“你的伤!”李薇连忙拦住他,眉头紧蹙,“需要赶紧处理,不然会溃烂的!”
石岩不在意地甩了甩胳膊:“山里人,皮实,过两天就好了。”
“不行!”李薇语气坚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认真。她在现代虽未学过系统的医学,但在餐馆打工时处理过各种小伤,懂得最基本的清洁消毒的重要性,更在博物馆查阅古籍时,看到过一些草药外用方子。“伤口不干净,沾了雨水和泥土,必须清洗上药!”
她不由分说地将石岩按坐在凳子上,动作利落地打来干净的泉水,又将自己贴身带着的、最后一块干净的细棉布手帕(这是她从现代带回来的唯一旧物)用沸水煮过,小心翼翼地解开那已被血浸透的布条。
伤口比想象的更深,边缘已经有些发白肿胀。
石岩看着她专注而严肃的侧脸,以及那与他认知中娇弱女子截然不同的、沉稳熟练的动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竟真的没有再动。
李薇先用煮过的温水仔细清洗伤口,洗去污血和泥垢,动作轻柔却毫不拖泥带水。然后,她回忆着古籍上的记载,快步走到院角的背篓里,翻找出石岩平日采回来、她辨认过的几样草药——有止血的茜草,还有消炎敛疮的白头翁和地榆。她将这几样草药放在干净的瓦片上捣烂成泥。
“可能会有点疼,忍着点。”她低声说了一句,便将那墨绿色的药泥均匀地敷在石岩的伤口上,再用煮过的、撕成条的干净布条重新包扎好,松紧适度。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犹豫和惧怕。
石岩看着她,目光深沉。他常年狩猎,受伤是家常便饭,以往要么硬扛,要么用些土法子随便处理,从未被人如此细致、甚至是“专业”地照料过。这女子,不仅勤快,竟还懂些医术?
“你懂药草?”他终于忍不住问道。
李薇包扎的手微微一顿,垂下眼睫,避重就轻地回答:“以前……跟家里的老人学过一点辨认草药,知道些粗浅的止血消炎方子。”
她没有多说,石岩也没有再问。山野之人,各有各的秘密,只要无害,便无需深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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