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石壁渗出的水珠顺着苏晚竹后颈滑进衣领,她却连个寒颤都打不出来。
右手还攥着空陶碗,指节因用力发白,可掌心被碗沿硌出的红痕,竟比臂弯处那道深可见骨的刀伤更让她心惊——至少刀伤还能渗血,而她的指尖,此刻像浸在凝固的蜡里,连温度都辨不清。
"血影分身的副作用。"墨先生的声音带着常年浸在药罐里的沉郁,他屈指叩了叩她麻木的右臂,"影毒花粉麻痹痛觉神经,配合雪参强行激发潜能,你现在等于把身体当刀使。"他从腰间解下裹着粗布的药囊,动作顿了顿,"撑过今夜,等药效散了...可能要在床上躺半月。"
苏晚竹盯着自己左手背的伤口。
方才被玉瓶碎片划开时,她疼得倒抽冷气,可现在那道三指长的血口正缓缓渗血,她却连痒都觉不出。
她忽然笑了,笑声在密道里撞出细碎的回响:"墨叔,我娘教过我,疼是老天爷给人的警醒。现在不疼了..."她扶着石壁站起身,霉味裹着铁锈味涌进鼻腔,"倒像踩着云走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摔碎了。"
墨先生的手虚虚护在她后腰。
他本是荒星黑市最顶尖的毒师,五年前苏晚竹用半块烤蛇肉换他三天解毒术时,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被流民追得爬树的小丫头,会在三个月后把整座黑市搅得天翻地覆。
此刻他望着她发白的唇,到底没忍住:"姑娘,要不...咱们改计划?"
"改不了。"苏晚竹摸向鬓边的银簪,那是她离开荒星前用最后一块兽晶熔铸的,空心处藏着半管解药,"韩无夜要活人祭,周氏要我死无对证,苏怜月要借我的血洗她的'吉兆'。"她拔下银簪,金属刮过头皮的刺痛终于让她皱了皱眉——谢天谢地,至少头皮还能感觉到疼,"我若现在退,他们只会更确信'灾星'是真的,往后苏家的门,我连门槛都跨不进。"
密道深处传来滴水声,这次苏晚竹听得分明,那是血珠坠地的闷响。
她顺着声音望过去,石壁缝隙里卡着半片染血的碎玉,是苏怜月今日戴在腕间的翡翠。
"走。"她将银簪插回发间,动作比往日慢了三分,"回府要经过西角门,让阿福在巷口备马车。"
墨先生应了声,伸手要扶她,却被她避开。
她扶着墙一步步往前挪,麻木的右腿撞在凸起的石棱上,膝盖瞬间肿起老高,可她连踉跄都没有——这种"自己的身体像别人的"的感觉,比被辐射兽撕咬更让她发寒。
但她咬着唇,把所有情绪都咽进喉咙里。
母亲临终前说的"要笑着看他们倒下",此刻像团火,在她胸腔里烧得噼啪响。
祖庙的青铜灯被风刮得摇晃时,陆昭的靴底终于碾上了供桌前的青砖。
韩无夜正背对着他,玄色披风在身后翻卷如浪。
供桌下躺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陆昭一眼就认出那身月白绣樱的裙角——是苏晚竹今早特意穿来的,她说要应和"柔弱灾星"的名声,好让周氏放松警惕。
"陆大人好兴致。"韩无夜没有回头,声音却像淬了冰,"祖庙重地,私闯者杖责三十。"
陆昭解下腰间的锦衣卫令牌,拇指碾过牌面的"诏狱"二字。
他袖中还揣着苏晚竹塞的蜜橘糖,此刻包装纸被体温焐得发软。"韩统领记错了。"他往前走了两步,靴跟磕在青砖上发出脆响,"皇律有载,凡危及皇嗣血脉者,锦衣卫可先斩后奏。"
韩无夜终于转身。
他眉骨处有道旧疤,从额角斜贯至下颌,此刻在烛光下泛着青。"陆大人这是何意?"
"苏三姑娘根本没死。"陆昭的指尖点向供桌边缘的暗痕,"影毒花粉,荒星特产,能让脉搏弱得像将死之人。"他盯着韩无夜骤缩的瞳孔,"你让人把'尸体'抬去冰窖,每隔半个时辰扎一针——是怕她醒得太早,还是怕她醒得太晚?"
殿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苏怀瑾带着四个持剑护卫冲了进来,玄色官服上的仙鹤纹路被烛火映得发红。"陆昭!"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你私闯祖庙,意图何为?"
陆昭扫过苏怀瑾腰间的玉牌——那是苏家大长老的令牌,刻着"辅国"二字。
他忽然笑了,笑得眼尾微弯,像极了每次给苏晚竹塞糖时的模样:"苏长老来得正好。"他从怀中取出枚龙纹玉佩,玉质因年代久远泛着温润的光泽,"我本不想说,可你们非要逼我。"
韩无夜的目光扫过玉佩,瞳孔猛地一震。
"这是先帝二十三年,赐予我父陆承安的'平逆'佩。"陆昭捏着玉佩的手稳如磐石,"我父因追查前朝余孽被污谋逆,含冤而死。我..."他的声音沉了沉,"是前朝太子遗孤。"
殿内霎时死寂。
青铜灯里的灯芯"噼"地爆了个花,火星溅在韩无夜的披风上,烧出个焦黑的小洞。
苏怀瑾的手按上剑柄:"你...你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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