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的更鼓声刚落,墨先生的手指便扣住了幽冥阁后窗的铜钩。
他贴着青瓦的脊背绷成一道弦——阁内烛火摇晃,韩无夜的影子在窗纸上投出狰狞的轮廓,正对着案几上摊开的羊皮地图破口大骂:"一群废物!连个苏晚竹都盯不住!"
墨先生喉间泛起苦涩。
这是他第三次潜入韩无夜的据点,前两次都因影卫巡查无功而返。
但这次不同,苏晚竹在银杏叶上用荒星秘语写的"腐魂露兑辐射粉",正是荒星流民对付群居兽的绝户计——辐射粉溶于水后无色无味,微量能让人产生幻觉,累积到一定量......他摸了摸怀里的陶瓶,瓶身还带着体温,那是苏晚竹亲手交给他的,"要让他们以为是自己人动的手"。
后窗"吱呀"一声开了条缝。
墨先生缩成一团滚进屋内,霉味混着烛油味扑面而来。
他贴着墙根摸到耳房,石瓮里的水声轻响——这是影卫们的饮水源。
陶瓶打开时,细如金粉的粉末簌簌落在水面,像撒了把碾碎的星子。
"谁?"阁内突然传来抽剑声。
墨先生心跳漏了半拍,迅速退到梁上。
韩无夜掀开门帘走进耳房,腰间玄铁剑映着月光泛冷。
他盯着石瓮看了片刻,伸手搅了搅水面,又凑过去闻了闻,最后哼了声:"神经过敏。"
等韩无夜的脚步声消失在主阁,墨先生才从梁上滑下来。
他望着石瓮里依然清澈的水,想起苏晚竹说的"辐射粉要三日才显症",嘴角终于勾了勾——这剂慢药,够韩无夜喝一壶了。
天色微明时,幽冥阁的青石板上横七竖八躺满了人。
韩无夜踹开耳房门的瞬间,浓烈的酸腐味扑面而来。
三个影卫正抱着头撞墙,额头的血在青砖上洇出暗红的花;阿九跪在角落,盯着自己的手直发抖:"大人,我的指甲......我的指甲在变绿!"
"废物!"韩无夜挥剑劈碎案几,木屑飞溅到阿九脸上。
他蹲下身捏住一个影卫的下巴,瞳孔猛地收缩——那影卫的眼白里爬满血丝,舌苔呈诡异的青紫色,正是荒星辐射中毒的症状!
"去查水源!"他揪住阿九的衣领吼道,"查谁碰过饮水!"
可等阿九跌跌撞撞跑向耳房,却见石瓮旁倒着个染血的酒坛——那是三长老昨日送来的"西域葡萄酒"。
韩无夜盯着酒坛上的苏家暗纹,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突然想起昨日苏晚竹在宗祠里看他的眼神,像看一堆待宰的猎物。
"是苏晚竹......"他捏碎腰间的玉牌,碎玉扎进掌心,"又是她的毒!"
"报——锦衣卫陆大人到!"
外院传来喧哗。
韩无夜抹了把脸上的血,提剑冲出门去。
陆昭正倚在朱漆门框上,腰间银鱼佩在晨雾里闪着冷光,身后跟着二十个带刀捕快,把幽冥阁围了个水泄不通。
"陆大人这是?"韩无夜强压怒火。
"奉旨查皇陵事件后续。"陆昭摸出圣旨晃了晃,眼尾扫过院内昏迷的影卫,"听说韩统领这儿闹了邪病?
本千户特来......"他顿了顿,从袖中摸出块桂花糖含进嘴里,"帮着镇镇邪。"
韩无夜的指甲掐进肉里。
他注意到陆昭的捕快们站得松松垮垮,根本没要冲进来的意思——这分明是故意拖延!
他转头看向阿九,却见那影卫正对着空气挥剑,嘴里喊着"别过来!别过来!",哪里还能指望他们护着自己?
"陆大人既然来查案......"韩无夜咬碎后槽牙,"请便。"
陆昭笑了笑,冲身后使了个眼色。
捕快们慢悠悠开始"搜查",有的蹲在门槛上啃馒头,有的逗弄院角的野猫,倒真像来游春的。
韩无夜望着主阁里东倒西歪的影卫,突然听见内室传来瓷器碎裂声——是藏在暗格里的九霄环图?
他刚要冲进去,却见陆昭的目光轻飘飘扫过来。
那眼神像根细针,扎得他后颈发凉。
苏晚竹站在苏府后园的梅树下时,晨露正顺着花瓣滴在她腕间。
她望着丫鬟捧来的请柬匣子,檀木盒上雕着缠枝莲纹,和周氏昨日送来的红枣粥食盒纹路一模一样。"夫人说,三小姐要宴请各房主母,这是新誊的名单。"丫鬟福身退下时,袖中滑出张纸条——是墨先生的暗号:"毒发,陆配合。"
苏晚竹捏着纸条的手微微发颤。
她想起荒星的冬夜,自己缩在破帐篷里熬毒,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银锁,锁里藏着影卫的联络暗号。
现在这些东西终于派上用场了,可母亲若还在,会不会怪她手段太狠?
"小姐。"小厨房的婆子端着新熬的银耳羹过来,"周夫人说,昨儿的粥没动,怕您嫌凉......"
苏晚竹望着碗里浮着的枸杞,突然笑了。
她舀起一勺羹,看琥珀色的汤汁在晨光里流淌,像极了韩无夜据点里那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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