辐射风暴的尖啸声像被突然掐断的琴弦，苏晚竹耳中嗡鸣未散，鼻尖先触到了干燥的沙粒。
她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攥紧了陆昭的衣袖，指节发白——方才风暴最盛时，他用身体护着她蜷在玉匣后，此刻玄色中衣上的血渍已经凝结成深褐，像块烧透的炭。
"阿竹。"陆昭的声音比风暴还轻，她慌忙抬头，见他额角沾着沙砾，睫毛上凝着细汗，"哑婆婆说...沙丘西头有暗门。"
苏晚竹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跪在石门外的老妇正朝他们比手势。
她裹着褪色的靛蓝粗布，脸上的皱纹里嵌着沙，左手比了个"三"，右手虚划半弧——是荒星流民通用的"三里外，半掩"。
"你等着。"她将陆昭靠在石壁上，指尖刚要离开他掌心，却被他反手扣住。
他掌心滚烫，像块烧红的铁："我跟你去。"
"陆昭。"她蹲下来与他平视，故意放软了声线，像在哄荒星上抢食时闹脾气的小崽子，"你后背的伤还嵌着金属渣，走两步都要晃。我去探路，若有危险..."她摸出袖中淬了毒的银针，在他眼前晃了晃，"我跑得比辐射兽还快。"
他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三息，突然低笑一声，指腹蹭过她发顶："去吧。"
沙丘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苏晚竹数到第三百一十七步时，风卷着沙粒突然转了方向。
她眯起眼，看见半人高的沙堆下露出一截青石板——不是荒星常见的焦黑岩，而是天枢星才有的墨玉青，石缝里缠着褪色的红绳，是母亲生前总系在妆匣上的"长命结"。
她跪下来扒开沙，凤回纹随着石板上的沙粒簌簌落下。
那纹路她再熟悉不过：母亲的银簪、绣鞋、甚至给她缝的肚兜上，都有这种首尾相衔的小凤。
指尖触到纹路凹陷处时，她心跳漏了一拍——和母亲当年教她开妆匣暗格的手法一模一样。
"咔。"
石门开启的声音像春冰初裂，混着陈腐的檀香涌出来。
苏晚竹后退半步，手已经按在腰间的淬毒匕首上。
可门内没有预想中的机关，只有一条向下延伸的石阶，墙壁上嵌着的夜明珠泛着幽光，照出满地白骨——每具骸骨都保持着跪伏的姿势，头颅朝着石阶最深处。
"姑娘。"
沙哑的声音从门内飘出，苏晚竹猛地转头，看见阴影里立着个穿灰布僧袍的男人。
他手里握着根白骨杖，骨节处缠着褪色的经幡，面容隐在阴影里，唯见一双眼睛泛着青灰，像荒星极夜里的磷火。
"皇室血脉已断。"他的声音像石子滚过枯井，"尔等为何而来？"
苏晚竹的心跳陡然加快。
她想起荒星黑市商人说过的"守墓人"，想起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金属片，更想起方才玉匣里那半块凤凰玉——此刻它们正贴着她心口，随着呼吸发烫。
"我是苏家遗孤。"她向前一步，喉间泛起酸涩，像是被母亲的绣帕堵住了口鼻，"奉母亲遗志...来取该取的东西。"
白骨僧的目光落在她颈间的玉佩上。
月光从石门漏进来，照出他眼尾一道极淡的红痕——像极了母亲画像里，陪嫁丫鬟眉心的朱砂痣。
"既如此。"他侧身让出通道，骨杖点地时，那些跪伏的骸骨突然发出细碎的轻响，像在应和某种古老的咒语，"随我入密道。"
苏晚竹转身去扶陆昭时，听见他极轻地喘了一声。
他不知何时解下了软剑，剑鞘上的暗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她刚要问，却见他垂眸替她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发，指腹在她耳后轻轻一按——那是他们在荒星时约定的"警惕"暗号。
石阶下的檀香越来越浓，混着骸骨的气息钻进鼻腔。
苏晚竹扶着陆昭往下走，听着身后白骨僧的脚步声——很轻，轻得像一片落在雪上的羽毛。
她突然想起，方才在石门前，他明明站在阴影里，可沙地上却没有脚印。
陆昭的手指在她腰后动了动，是"别回头"的暗示。
她垂眼看向他交叠在腹部的手，看见他拇指正缓缓摩挲着软剑的吞口——那是只有面对最危险的猎物时，他才会有的动作。
陆昭的拇指在软剑吞口处碾出红痕时，白骨僧的声音突然撞进耳鼓："锦衣卫的血，倒比骸骨还冷些。"
苏晚竹的后颈瞬间绷成弓弦——她方才只顾着留意陆昭的动作，竟没察觉白骨僧何时转到了身侧。
月光从头顶石门漏下来，照见他僧袍下摆沾着的骨粉簌簌飘落，而他方才站立的位置，沙地上果然没有半枚脚印。
"莫要妄动。"白骨僧的骨杖重重磕在石阶上，震得那些跪伏的骸骨发出细碎的脆响，"这密道里活物的血，比辐射兽的獠牙还招灾。"
陆昭的手指在苏晚竹腰后轻压两下——这是"暂时隐忍"的暗号。
她垂眸时瞥见他喉结滚动，显然在强压翻涌的气血——方才辐射风暴里替她挡下的金属碎片，此刻怕是正往血肉里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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