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莲战舰的阴影压得人喘不过气。
苏晚竹仰头时,看见那朵逆向旋转的青莲徽记正割开晨雾,每转一圈,舰身就下沉半分,仿佛要把整座荒星的天空都碾进尘埃里。
"陆昭大人。"
通讯器里突然炸开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刃,惊得赤焰营几个新兵手指一抖,爆破筒在岩缝里撞出脆响。
苏晚竹注意到陆昭的指节瞬间绷成青白——他握银针的手在抖,那根细如发丝的银尖正戳在自己虎口的穴位上,显然是在强行压制什么。
"您的父亲曾是我们的一员。"莲使的声线带着机械变调的刺啦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金属,"现在是您回归的时候了。"
回归?
苏晚竹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她见过陆昭翻遍锦衣卫档案时的模样,见过他在父亲旧书房里对着半块碎玉发呆的模样,却从未见过他此刻的表情——眉峰皱成刀刻的痕,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像荒星深坑里被辐射灼穿的岩浆,滚烫又危险。
"他们怎么会知道......"陆昭的声音低得像被风吹散的火星,尾音消散在逆莲舰的嗡鸣里。
苏晚竹立刻握住他发颤的手。
两人掌心的老茧相蹭,她能清晰摸到他手背上凸起的血管,"阿昭,"她刻意放软声线,像在荒星哄受伤的小兽,"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信你。"
这句话像块压舱石。
陆昭的喉结滚动两下,反手将她的手攥进掌心。
他的体温比平时烫,指腹轻轻蹭过她溃烂手臂上的旧疤——那是在荒星被辐射兽抓的,他曾用嘴替她吸毒血。
"是否开火?"赤焰营领队老周猫着腰凑过来,爆破筒的引信在他耳后晃荡,"这舰的离子炮能熔穿三层星舰甲,再拖下去——"
"先听听他们想说什么。"苏晚竹打断他。
她盯着舰身那团旋转的青莲,想起在荒星黑市听到的传闻:逆莲是专吃秘密的幽灵,他们的船从来没在星图上出现过。
若现在开火,就等于把自己的底牌亮给对方看。
她指尖快速在通讯器上划动,蓝光在她眼尾投下冷白的影。"你们到底是谁?"她对着通讯器开口,声音清凌凌的,像荒星雪水砸在岩壳上,"为什么要拦截我们?"
舰桥的投影突然在两人之间展开。
那是个穿墨绿长袍的男人,面容被青莲面具遮住,只露出一双眼——眼尾挑得极长,瞳仁泛着病态的灰蓝,像荒星深潭里泡了百年的鱼骨。
"苏小姐。"莲使的声音里带着笑,"我们是送归人。"他的目光扫过陆昭攥着苏晚竹的手,"令尊当年把陆大人的父亲推进锦衣卫的陷阱时,可曾想过今日?"
陆昭的绣春刀"噌"地出鞘半寸。
刀光映得莲使面具上的青莲忽明忽暗,"你说什么?"
"令尊苏正弘。"莲使的语气甜得发腻,"当年他递了封密信给先皇,说陆指挥使私通前朝余孽......"
"住口!"陆昭的刀完全出鞘,刀锋划破空气的锐响盖过了战舰引擎声。
苏晚竹感觉他的手在抖,抖得像是要把骨头都震碎——她记得他说过,父亲是被污蔑致死的,可从未提过苏正弘的名字。
"阿昭。"她按住他持刀的手腕,"他在激你。"她的紫晶眼罩滑下半寸,左眼的晶核亮得灼人,"苏家那些烂账,我比你清楚。"
莲使的面具突然裂开道细缝,露出底下苍白的唇:"苏小姐倒是清醒。"他的手指轻轻叩了叩桌面,"不过你该问的,不是我们是谁。"
通讯器里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
苏晚竹看见逆莲舰的炮口蓝光骤敛,转而在舰身侧面裂开道暗门——门内整整齐齐码着十口黑檀木棺材,最上面那口的封条上,赫然印着苏家的族徽。
"你该问的是......"莲使的声音突然放轻,像在说什么亲昵的秘密,"你母亲,为何会在我们的客舱里待了三年?"
苏晚竹的呼吸顿住。
她想起五岁那年,母亲被关在祠堂里,隔着雕花木门塞给她一块桂花糖,说"阿竹要笑着看那些伤害你的人倒下";想起被驱逐去荒星那天,周氏把母亲的遗物扔进火盆,她扑过去抢,被推得撞在门槛上,额角的血滴在灰烬里,像朵开败的红莲;想起在荒星的雪夜里,她抱着母亲的银簪哭,那银簪被辐射蚀得坑坑洼洼,却始终没断。
"你胡说。"她的声音在发抖,可晶核却烧得更烫了,"我母亲早死了。"
"死了?"莲使的面具完全裂开,露出底下和陆昭有七分相似的脸——高挺的鼻梁,薄削的唇,连眉骨的弧度都像极了。
他指尖轻抚过最上面那口棺材的封条,"苏夫人的尸身,可还在我们的冷冻舱里躺着呢。"
陆昭突然攥紧她的手腕。
他的掌心全是冷汗,却烫得惊人:"晚竹,他在说谎。"
"是不是说谎......"莲使的手指按在棺材锁扣上,"开棺便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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