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暗格里的霉味裹着檀香往鼻腔里钻,苏晚竹的指节抵着暗格机关,听见守卫换岗的脚步声在门外拐了弯。
她屏着呼吸又等了半刻——直到梆子声敲过第三下,才轻轻一推,青石板墙面裂开道细缝,霉尘扑簌簌落在她月白裙角上。
五年前被驱逐时,她在祠堂跪了整夜,额头磕在青石板上的疼还刻在记忆里。
那时她盯着神龛下那道半指宽的缝隙,用母亲留下的银簪尖儿抠了半夜,竟抠出个能藏人的暗格。
此刻她猫着腰钻出来,袖中银簪在掌心硌出红印,簪尾"以眼还眼"四个字被体温焐得发烫。
陶瓶就埋在暗格角落的砖缝里。
苏晚竹用指甲挑开泥封,里面躺着颗裹着蜡衣的药丸——这是用荒星毒蛛毒液泡了七七四十九天的,蛛毒遇辐射会析出蓝雾,比天枢星最精贵的测毒铜炉还灵。
她捏着药丸在掌心碾碎,浅灰色药粉簌簌落在新灵位下方。
烛火"噼啪"爆了个灯花。
淡蓝色的烟雾像条细蛇,从灵位与供桌的缝隙里钻出来,在空气中打了个旋儿。
苏晚竹瞳孔微缩——这是裂变矿的辐射残留,她在荒星见过流民被这种矿石灼烂的皮肤,溃烂处泛着和这烟雾一样的幽蓝。
"好个苏怀远,好个林九霄。"她指尖抚过灵位边缘的雕花,在背面摸到三道极细的刻痕——那是灰衣汉子说的辐射晶嵌进去的位置。
指甲轻轻一抠,半片带着焦黑痕迹的木片落在掌心,她迅速用随身锦囊裹了,塞进袖中最里层。
刚要转身,祠堂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穿青衫的身影晃了晃,苏明轩扶着门框踉跄两步,腰间玉佩撞在门框上叮当作响。
他脸上的脂粉被夜风吹得斑驳,见着苏晚竹时瞳孔骤缩,手指死死攥住腰间玉牌:"你、你怎么会在祠堂?"尾音发颤,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苏晚竹垂眸理了理裙角,声音软得像春雪:"三哥哥不记得了么?
母亲的忌日快到了,我来给她烧炷香。"她抬眼时眼尾微弯,"倒是三哥哥,这么晚来祠堂做什么?
莫不是...替谁来查看灵位?"
苏明轩的喉结动了动。
他上个月在赌坊欠了林九霄的债,对方说只要他盯着祠堂动静,便免了那三千两银子——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撞上苏晚竹。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见她袖中锦囊鼓起的形状,他下意识往前跨了一步:"你拿了什么?"
"不过是母亲灵前的香灰。"苏晚竹退后半步,后背抵上神龛,指尖悄悄扣住袖中银簪。
荒星五年,她早学会用最柔的语气说最狠的话:"三哥哥若真想知道,明日血誓时,不妨问问长老们——灵位里嵌的辐射晶,可是林家送的?"
苏明轩的脸"唰"地白了。
他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后颈冒起冷汗——林九霄说这事儿只有他和苏怀远知道,怎么苏晚竹会...?
他倒退两步撞翻供桌,烛台"当啷"落地,火星子溅在供品上,焦糊味混着檀香刺得人睁不开眼。
"三哥哥小心。"苏晚竹弯腰拾起烛台,火光映得她眼波流转,"夜露重,莫要着了凉。"
苏明轩连滚带爬冲出祠堂,青衫下摆沾了满地烛油。
他的脚步声消失在长廊尽头时,苏晚竹才松了松攥紧的银簪,指腹上一道血痕正渗着细珠。
她将锦囊按在胸口,那里还留着辐射晶残留的热度——明日血誓,这些便是最好的证据。
陆昭是在偏厅收到那封匿名信的。
信笺用最普通的草纸,墨迹未干,只写了八个字:"明日血誓,灵位有毒"。
他捏着信笺的手紧了紧,腰间绣春刀的流苏在夜风里翻卷。
从锦衣卫千户府到苏宅不过半柱香路程,他却走得极快,玄色官靴碾过满地槐叶,碎叶声比更夫的梆子还急。
祠堂外的影壁后,马荣抱着刀迎上来。
这个跟了苏晚竹三年的侍卫,此刻眼里全是笃定:"千户大人,小姐说您会来。"他从怀里摸出个青瓷瓶,瓶身还带着体温,"这是小姐让属下转交的解毒剂,裂变矿的毒,服下能保三日平安。"
陆昭接过瓷瓶,指腹擦过瓶身刻的并蒂莲——这是苏晚竹的标记。
他抬眼望了望祠堂的飞檐,烛火在窗纸上投下纤细的人影,像株在风中摇晃的竹。"她可好?"
"小姐方才在祠堂取了证据。"马荣压低声音,"苏明轩那小子被吓破了胆,现在正缩在自己院里灌酒。"他顿了顿,又道:"小姐说,明日血誓,要请各位长老看场好戏。"
陆昭低头轻笑,袖中不知何时多了块桂花糖。
他将糖纸慢慢展开,甜香混着夜风钻进鼻腔——这是他今早路过糖坊时买的,原本想等她从祠堂出来时塞给她。
此刻糖块在月光下泛着暖光,他收进袖中,抬步往祠堂后的角门走去。
三更梆子敲过最后一响,苏宅的灯笼次第熄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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