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三刻,天枢星的晨雾还未散尽。
苏晚竹踩着沾了露水的青石板出府时,阿虎牵着的青骢马正喷着白气。
青禾将三盏防风灯塞进她怀里,灯油浸着松木香,混着她袖中骨针的冷铁味,在鼻尖凝成一股利落的锐感。
"旧渠在东郊,十年前淤塞后就没人去过。"阿虎压低声音,刀柄在腰间撞出轻响,"姑娘,要不我先去探探?"
"探什么?"苏晚竹翻身上马,发间银簪在雾里闪了闪,"林墨的字条是血写的,他敢在祠堂混进人群塞给我,就说明旧渠的秘密等不得。"她夹了夹马腹,"走快些,等日头升起来,林九霄的眼线该醒了。"
旧渠入口藏在一片野蔷薇丛后。
苏晚竹跳下马时,裙角被尖刺勾住,她反手扯断花枝,露出半块刻着"苏"字的青石门楣——这是苏家百年前运丝绸的水道,后来因天枢星河道改道废弃,连族谱里都只字未提。
"青禾,点灯。"她蹲下身,指尖刚触到渠水便顿住。
晨雾里飘来股若有若无的腥甜,像腐坏的浆果混着铁锈。
她蘸了水凑到鼻端,眉头皱成两簇小山:"这水不对。"
青禾举着灯凑近,水面浮着层极淡的油膜,被灯芯一照泛出暗紫。
苏晚竹从怀里摸出个牛皮纸包,指尖捏了撮淡金色粉末撒进去——这是荒星流民用来检测辐射的"蚀骨粉",五年前她在黑市用半块压缩饼干换的。
水面突然翻涌。
荧光绿的光斑从粉末落点炸开,像千万只萤火虫被按进水里,顺着渠流向远处蔓延。
青禾倒抽口冷气,灯盏差点掉在地上:"这...这是毒?"
"不是毒。"苏晚竹盯着那片绿光,喉间发紧。
荒星的辐射河也这样发光,当初她为了找干净水源,曾亲眼见过流民喝了带辐射的水,皮肤像被火烤的蜡,滋滋往下淌。"是辐射。
林九霄在往苏家的水源里投辐射矿粉,等血誓日之后..."她突然住了嘴。
阿虎的刀"噌"地出鞘:"等什么?"
"等苏家的人喝了水,浑身溃烂,死状比中了毒雾还惨。"苏晚竹站起身,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祠堂里苏怀远喷在她鞋上的黑血,想起林九霄昨天在族会上看她的眼神——像看块即将被碾碎的石子。
原来那不是挑衅,是怜悯,是看将死之人的怜悯。
"回府。"她翻身上马,发梢被风卷起,"我要查苏家的《水经注》。"
与此同时,城南破庙的偏房里,陆昭的绣春刀正抵着沈清秋的咽喉。
"河道总督失踪三天,你爹的官印在林府暗卫身上。"他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铁,"说,林九霄要什么?"
沈清秋缩在稻草堆里,腕上还留着青冥刺客的指痕。
她望着陆昭腰间鼓鼓的锦囊——方才他救她时,那锦囊撞在她额角,里面有糖纸的窸窣声。"血河图。"她突然哭出声,"我爹管河道二十年,林九霄逼他交出当年治水时画的《血河图》副本...说是要引洪水灌苏家祖宅。"
陆昭的刀顿了顿:"血河图?"
"是用活人血画的水脉图!"沈清秋抓住他的衣摆,"我爹说,当年修这条旧渠时,苏家逼死了三百个民夫,血渗进泥土里,水脉就成了活的...林九霄要引的不是洪水,是..."
"是怨气。"陆昭突然松手。
他想起昨夜祠堂里,苏晚竹踩着满地碎灵位说"苏家的敌人还远未结束",想起她袖中那张"旧渠"的血字条。
原来林九霄的后手,早就在地下埋了十年。
他摸出块桂花糖塞进沈清秋手里:"跟着马荣回锦衣卫,要活的。"转身时,绣春刀在门框上划出半道血痕,"告诉苏姑娘,旧渠的水,有问题。"
月上柳梢时,苏晚竹的夜行衣已经浸透了冷汗。
她顺着古籍里的记载,从祠堂地下密道摸进旧渠暗河。
石壁上的青苔滑得像蛇,水没过她的小腿,带着腐叶的腥气往裤管里钻。
青禾和阿虎被她留在府里打掩护,此刻只有腰间的骨针和怀里的震波砂,是她与黑暗对抗的筹码。
"咔——"
水声突然变了。
苏晚竹贴紧石壁,耳尖动了动——那不是自然的水流声,是有人在水下换气。
她摸出震波砂的纸包,指腹刚蹭破封口,一道黑影就从水里窜出来!
影刃的刀光比水更快。
苏晚竹偏头避开,刀锋擦着她耳际划过,在石壁上溅出火星。
她反手甩出震波砂,金色粉末遇水炸开,暗河突然翻涌成漩涡,将影刃的腿卷了进去。
"你是谁?"她抹了把脸上的水,骨针抵住影刃咽喉。
对方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发红的眼,像荒星被辐射兽咬疯的流民。
影刃突然笑了,声音像生锈的齿轮:"苏姑娘以为...旧渠里只有水?"他的手猛地抓住苏晚竹的手腕,指甲里渗出黑血,"去看看水仓吧...你要找的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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