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来得比预料中更急。
苏晚竹站在城隍庙的飞檐下,雨帘像断了线的银链砸在青瓦上,溅起的水雾模糊了视线。
她攥着油布包裹的地形图,指节因用力泛白——三日前在荒星养成的直觉在轰鸣的雷声里嗡嗡作响,那是种刻在骨血里的危险预警。
"苏小姐!"
小顺子浑身湿透地冲上来,雨水顺着斗笠边缘往下淌:"西市后巷的墙根渗水了!
我拿草绳量过,水位比寅时涨了三寸!"
苏晚竹的瞳孔猛地收缩。
她想起铁算盘被救回来时,沾着血的手指在地上划的最后两个字——"要关",原以为是说闸门被锁,此刻才惊觉老仆是在提醒水脉。
她抓过小顺子的手腕按在自己掌心,触感像泡发的朽木:"带路。"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巷子里跑,雨靴陷进泥里拔不出来。
转过街角的瞬间,苏晚竹倒抽一口凉气——青砖墙根下渗出的水不是清的,泛着诡异的淡绿色,像荒星沼泽里泡烂的毒苔。
"荧光草粉!"她突然低喝。
小顺子被吓了一跳,就见她从腰间解下牛皮囊,抓了把青灰色粉末撒进渗水处。
水面先是泛起涟漪,接着"唰"地亮起幽蓝的光,像坠了满池星子。
苏晚竹摸出火折子点燃随身带的竹哨,尖锐的哨音刺破雨幕:"东头第三户李婶家!
西巷张屠户院里!
所有发光的地方都给我标上红布!"
"苏小姐,那是啥子?"跑过的妇人抱着孩子驻足,雨水顺着她的发梢滴在襁褓上。
"荒星的毒草粉。"苏晚竹扯下自己的外袍系在渗水处当标记,雨水顺着她的下巴往下淌,"水越急,光越亮。
看见光,就往高处跑。"
话音未落,不远处传来"咔嚓"一声脆响。
苏晚竹猛地转头,就见堤坝方向腾起一簇火星——是影刃!
那人身形如狸猫般伏在柳树后,手里的炸药包还在冒烟。
她摸出袖中淬了麻药的银针,刚要掷出,却见对方突然转身往反方向狂奔,脚边的水洼里还落着半块未燃尽的引线。
"别追!"她喝住要冲上去的护院,"他要引我们离开主堤。"
雨幕里传来影刃的冷笑:"苏三小姐果然聪明,可你护得住百姓,护得住你那劳什子排水渠么?"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消失在雨雾中。
苏晚竹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指尖轻轻摩挲着袖中图纸。
三天前她让人在堤坝周围撒了荧光草粉,影刃刚才踩过的水洼,此刻正泛着幽蓝的光——那是她特意留下的记号。
"阿福!"她拽过个壮实的护院,"带二十个手脚麻利的,跟着荧光走,把所有渗水点用沙袋堵上。
记着,每个沙袋里掺把毒烟草末子。"
"那不是荒星用来驱兽的?"阿福抹了把脸上的雨,"这雨里能有用吗?"
"毒烟遇水发散更快。"苏晚竹扯下头巾系在他脖子上,"野兽闻见会绕着走,百姓闻见...就知道跟着味道往高处去。"
远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惊呼。
苏晚竹抬头,就见东市方向亮起成片幽蓝的光,像被暴雨浇亮的鬼火。
她深吸口气,雨水混着泥土腥气灌进肺里,突然想起荒星的雨季——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高处,看着流民被洪水卷走,而如今...
"苏小姐!"李婶抱着孩子挤过来,怀里的小娃攥着她的衣角,"我家那口子去搬沙袋了,这娃..."
苏晚竹蹲下身,替小娃擦了擦脸上的雨水:"跟王婆婆去城隍庙,那里有热粥。"她摸出块桂花糖塞进孩子手心——是陆昭今早硬塞给她的,"吃完糖,要乖乖听婆婆的话。"
小娃舔了舔糖纸,眼睛弯成月牙:"甜的。"
苏晚竹站起身时,雨势更猛了。
她望着满街晃动的蓝影,听着百姓们互相搀扶的脚步声,突然觉得脸上发烫——不是因为雨水,是眼眶里有东西在烧。
五年前她被扔上荒星时,也是这样的暴雨天,那时她以为自己会像棵野草般烂在泥里,可现在...
"苏姑娘。"
熟悉的沉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晚竹转身,就见陆昭立在雨里,绣春刀的刀鞘滴着水,发梢沾着雨珠,倒比平时多了几分人气。
他手里拎着个布包,浸了水的布料透出暗红:"影刃的。"
苏晚竹打开布包,里面是半截带血的衣袖,和一张染了水的密信。
她扫了眼内容,抬头时眼里有光:"林九霄让他炸主堤,嫁祸苏家?"
"伪造的。"陆昭摸出块糖塞进她手里,自己也剥了块含着,"我让人在他刀鞘里放了追踪粉,现在应该快到青冥总部了。"
"好手段。"苏晚竹捏着糖纸笑了,"等他把信交上去,林九霄就是有十张嘴也说不清。"
远处传来堤坝方向的轰鸣。
苏晚竹猛地转头,就见主堤的水浪卷着树枝砸在石墙上,溅起的水花足有两人高。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