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在寅时末渐弱,影刃的麻鞋踩过林府后巷的青石板,鞋跟与砖缝里的苔藓摩擦出细碎的声响。
他伸手叩了叩门环——三长两短,是林九霄前日派来联络时定下的暗号。
门闩“咔嗒”一声拉开,门内探出个管家模样的人,灯笼光映得他半边脸发虚:“影爷?”
影刃扯下斗笠,雨水顺着发梢滴在靛青劲装上:“带信给你们主子,我要见他。”
管家的瞳孔缩了缩。
这位青冥刺客素日眼高于顶,连林九霄都要敬他三分,此刻却湿淋淋站在雨里,怀里还紧攥着个用油纸裹的信袋。
他忙侧身让影刃进来,小跑着往正厅去通传。
林九霄正捏着茶盏看水文图,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不是说过影刃那刺客...?”
“主子,影刃求见。”
茶盏“当啷”砸在案上。
林九霄霍然起身,金丝绣的蟒纹在烛火下泛着冷光。
他快步走到影刃跟前,盯着对方怀里的信袋:“你不是说苏晚竹的引水渠布得密不透风?”
影刃将信袋拍在桌上,油渍渗开,露出里面半片染血的绢帛:“林大人要的‘林九霄通敌’的密信,我截到了。”他指节抵着绢帛边缘,“苏晚竹那女人在堤坝守得紧,可她的人总要看文书——我混在送粮队里,从她书童袖子里摸的。”
林九霄的指尖发颤。
这半个月他被苏晚竹逼得几乎喘不过气,引水渠改道、流民安抚、堤坝加固,每一步都像在他心口扎针。
此刻望着绢帛上自己的私印拓痕,他忽然笑出声,笑声震得烛火摇晃:“好!好个苏晚竹,原来早就在查我!”他猛地攥紧绢帛,“明日正午,引爆炸药。主堤一溃,洪水冲了她的引水渠,苏家的赈灾功劳就是我的!”
影刃垂眼盯着自己鞋尖的水洼——那里有一点幽蓝若隐若现,是方才翻墙时蹭上的蚀骨粉。
苏晚竹那女人总爱往对手身上撒这玩意儿,说是能追踪三日。
他喉间泛起冷笑,等林九霄的炸药炸了堤坝,苏晚竹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得陪着这破堤坝一起埋进泥里。
此时,二十里外的芦苇荡里,苏晚竹正攥着块碎瓷片,刮着青石板缝隙里的蓝粉。
雨停后空气里浮着腥甜的湿气,她的指尖沾了些粉,凑到鼻端闻——是蚀骨粉特有的苦杏仁味。
“在这。”她低唤一声,身后的沈清秋立刻打亮火折子。
火光映出墙根处新鲜的泥印,是影刃那种特制软底鞋的纹路。
苏晚竹解下腰间的匕首,刀刃在掌心划了道浅口。
血珠刚冒出来,她就按在泥印上——这是荒星流民教的追踪术,蚀骨粉遇血会显荧光。
果然,泥印边缘泛起幽蓝,顺着墙根往院后延伸。
“林九霄的临时据点。”沈清秋握紧怀里的小娃,“我前日听林府仆役说,他把炸药库设在西跨院。”
苏晚竹摸出怀里的银锁,指腹蹭过锁身刻的并蒂莲——这是母亲临终前塞进她手心的,“去引开守夜的护院。”她将锁塞进沈清秋手里,“小娃的哭声响些。”
沈清秋点头,抱着小娃往院门前绕去。
不多时,婴儿的啼哭刺破夜色,夹杂着护院的叱骂:“哪个不长眼的?”
苏晚竹贴着墙根溜进西跨院,青砖地被雨水泡得滑腻,她扶着廊柱稳住身形。
正房窗纸透出昏黄的光,她踮脚望去——案上摊着张图纸,边角画着细密的爆破点标记。
她摸出怀里的“自爆版”图纸,那是铁算盘老人熬夜仿造的,连墨色深浅都分毫不差。
指尖刚要触到原图,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她迅速闪进案下的暗柜,檀香混着霉味涌进鼻腔——这是林九霄藏密信的地方。
“主子,影刃说要检查炸药。”
“随他去。”林九霄的声音带着酒气,“等明日洪水冲了苏晚竹,我要她跪在我脚边,求我饶命。”
苏晚竹攥紧图纸的手青筋暴起。
母亲临终前说“要笑着看伤害你的人倒下”,此刻她喉间却泛起腥甜——不是因为恨,是终于要触到真相的灼痛。
她摸到暗柜内壁的凸起,那是方才用匕首刻的记号,确认位置后,迅速将两张图纸调换。
当她翻出暗柜时,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响。
她贴着墙往院外退,忽然听见池塘里传来“扑通”一声——像是鱼跃,又像有人潜水。
同一时间,天枢城河道总督府外,陆昭的绣春刀划破了门楣上的“清正廉明”匾额。
“搜!”他甩了甩刀上的木屑,“账本、密信,一概带回。”
亲卫们举着火把冲进后宅,翻箱倒柜的声响惊起几只夜鸟。
陆昭站在书房中央,目光扫过案头堆叠的文书——突然,半卷染血的绢帛从书缝里滑落,他弯腰拾起,绢帛上的字让他瞳孔骤缩:“血河图五年前失窃,水鬼掌控九河...”
“陆大人!”亲卫举着个檀木匣跑来,“在床底暗格里发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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