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被马蹄踏碎时,血咒城的青灰城门已近在眼前。
苏晚竹坐在头辆马车上,能清晰看见城楼上挂着的蝎旗——黑底金线绣的毒蝎正张着尾刺,像极了赤霄那双眼尾上挑的刻薄模样。
"停!"守城的老卒拄着刀拦路,酒糟鼻在晨风中泛着红,"送什么人的?"
"回军爷,"赶车的王七扯着嗓子喊,声音抖得像筛糠,"是矿上刚死的老周头,他闺女非说要送最后一程......"他抹了把眼角,指缝里渗出的不是泪,是紫藤调的辣椒水。
苏晚竹垂眸盯着自己交叠的双手。
腕间银镯压着的袖袋里,蚀骨粉的陶罐硌得皮肤生疼。
她能听见身后几辆马车车轱辘转动时,木轴与陶罐摩擦的细碎声响——那是陈叔连夜用桐油浸过的机关,只要车把式猛拽缰绳,暗藏的铁刺就会扎破陶罐。
"掀开油布。"老卒的刀尖挑起车帘。
苏晚竹的呼吸陡然一滞。
油布下是具盖着草席的"尸体",可草席边缘露出的,分明是半截染血的粗布裤管——那是王七特意找的矿奴旧衣,混着腐肉的腥气,能骗过人的嗅觉。
"晦气!"老卒皱着眉缩回刀,"快滚进去,辰时三刻封矿洞,赶不上别怪老子抽你们鞭子!"
王七猛地甩响马鞭。
苏晚竹感觉车轮碾过城门石槛的刹那,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听见"咔"的轻响——是第三辆马车的车把式拽了缰绳。
下一秒,刺鼻的辛辣气炸响在身后。
"毒!
有毒!"守城卒子的喊叫声刺破晨雾。
蚀骨粉混着镇静草末腾起黄烟,沾到皮肤的人立刻捂着脖子打滚,眼睛肿成两颗紫桃。
苏晚竹抄起车底的短刀跃下地,刀尖挑开鬓边的糖纸蝴蝶——那是陆昭塞的橘子糖,此刻糖纸在风里打着旋儿,像极了荒星雨季时,被辐射烤焦的蝶尸。
"王七带五个人去西巷救你女儿,陈叔守城门!"她的声音混着硝烟,比矿洞深处的寒潭还冷,"剩下的跟我去矿洞!"
陆昭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侧。
他腰间的锦衣卫腰牌擦着她的袖角,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昨夜他用密诏碎片替她疗伤时,掌心那道旧疤——前朝太子遗孤的血,到底还是热的。
"祭坛在矿洞最深处,"他抽出腰间绣春刀,刀身映着他绷紧的下颌线,"赤霄设了三重瘴气阵。
我用密诏压外围,你......"
"我知道。"苏晚竹摸了摸胸口的玉佩。
那是母亲咽气前塞给她的,羊脂玉被体温焐得温热,"紫藤带了抗辐射草,足够撑到核心。"
矿洞的潮气裹着腐臭涌来。
苏晚竹举着火折子,看岩壁上的青苔泛着诡异的幽蓝——那是瘴气侵蚀的痕迹。
走在最前面的伙计突然踉跄,双手抠着喉咙翻白眼,青紫色的血管在脖颈处暴起。
"瘴气!"紫藤扑过去,药囊里的干艾草撒了一地。
她捏开伙计的嘴,把碾碎的抗辐射草根塞进去:"屏住呼吸!
用艾草捂住口鼻!"
苏晚竹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混着岩壁滴水声,一下下撞在耳膜上。
五年前在荒星,她也曾被辐射兽的毒雾追着跑,那时她躲在腐尸堆里,闻着烂肉味数心跳——原来有些恐惧,隔了五年还是会钻到骨头缝里。
"到了。"走在最前的伙计突然停步。
祭坛的火光刺破黑暗。
赤霄站在三层高的石台上,半张脸裹在晶化的鳞片里,另一半却白得像纸。
她的指尖缠着青灰色瘴气,正顺着石缝往矿洞外爬,像无数条吐信的蛇。
"你终于来了。"赤霄的声音像指甲刮过铜盆,"苏家的灾星血脉,正好做我最后一味药引。"她抬手一甩,瘴气陡然暴涨,瞬间吞没了洞顶的光。
陆昭的绣春刀嗡鸣着出鞘。
他掌心的龙纹密诏碎片泛起金光,照得岩壁上的瘴气滋滋作响:"晚竹,去核心!"
苏晚竹踩着湿滑的石阶往上冲。
紫藤举着火折子跟在她身后,药囊里的草药抖落了一路。
赤霄的笑声追着她们,混着瘴气钻进鼻腔:"你以为能赢?
当年周氏把你丢去荒星时,可曾告诉你,你娘的血根本不是克夫,是......"
"闭嘴!"苏晚竹的短刀划破掌心。
鲜血滴在玉佩上,羊脂玉突然泛起暖光,像极了母亲临终前摸她脸的温度。
她想起荒星雪夜里,自己缩在破庙里啃树皮,怀里紧抱着这块玉——那时她总觉得,娘的魂儿就藏在玉里,看着她活着。
赤霄的指尖凝聚成一条瘴气巨龙。
龙嘴大张时,腥风卷得苏晚竹险些栽倒。
她咬着牙扯断腰间的药囊,蚀骨粉混着抗辐射草末撒向巨龙。
紫雾与青雾在半空纠缠,像两团烧红的炭球。
"你连自己的命都握不住!"赤霄的晶化皮肤开始龟裂,"当年你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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