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爱犬难舍
张老汉把最后一把玉米糁倒进铝盆时,黑豆摇着尾巴蹭他的裤腿。这只黄黑相间的土狗已经十岁了,右眼的白内障让它看东西总歪着头,却不妨碍它精准地叼来张老汉的布鞋。
"爸,兽医说黑豆的心脏积水......"张默的话卡在喉咙里,手里的诊断书被捏出褶皱。他记得十年前从废品站抱回这只浑身疥疮的小狗时,父亲正蹲在院里劈柴,斧头落下的瞬间突然停住:"留着吧,能看门。"
那时张默刚上大学,每次放假回家,黑豆总会扒着他的行李箱尖叫。张老汉总在一旁笑:"你走那天它绝食三天,把我藏的腊肉都刨出来了。"后来张默在城里安家,每次视频,屏幕里总有个毛茸茸的脑袋挤进来,父亲的声音混着狗吠:"黑豆想你了。"
黑豆开始喘不上气那天,张老汉把藤椅搬到狗窝旁。他用粗糙的手掌顺着狗毛往下捋,就像当年给襁褓里的张默拍嗝。"你小时候得肺炎,夜里咳得直哭,"他忽然开口,张默愣了愣,"我抱着你在院里转圈,转累了就换你妈,天亮时腿都肿了。"
张默蹲下来,发现黑豆的爪子还在轻轻扒拉他的裤脚。这双爪子曾在他失恋回家时,把沾着露水的野菊花放在他枕边;曾在父亲突发心梗的清晨,咬着邻居的裤腿往家拽。兽医说最多还有一周,张默请了长假,每天陪父亲给黑豆喂药、擦身。
暴雨倾盆的夜晚,黑豆突然抽搐起来。张老汉手忙脚乱地找毛毯,张默按住它颤抖的身体,摸到它肋骨间微弱的起伏。"别折腾了,"父亲的声音带着沙哑,"让它舒服点。"
他们在客厅地板上铺了旧棉被,黑豆蜷在中间,头枕着张老汉的草鞋。张默第一次见父亲掉眼泪,浑浊的泪珠砸在狗耳朵上,黑豆费力地抬抬头,用湿凉的鼻子蹭了蹭老人的手背。
天亮时雨停了,黑豆的身体已经僵硬。张老汉用红布把狗裹起来,布角绣着的"平安"二字还是张默小时候绣的。"埋在后院的枣树下吧,"他声音很轻,"它总在那儿晒太阳。"
挖坑时张默的铁锹碰到硬物,挖出个生锈的铁盒。里面是他小学的奖状、掉齿的乳牙,还有张泛黄的照片:十岁的他抱着满月的黑豆,父亲站在后面,笑得露出豁牙。
"你看,"张老汉用袖子擦了擦照片,"那时候它才这么点。"张默忽然发现,父亲的背比照片里驼了许多,鬓角的白发和黑豆的毛一样,在晨光里泛着银光。
下葬那天,张默在墓碑旁种了株薄荷。他记得黑豆总爱趴在薄荷丛里打滚,把自己弄得一身清香。张老汉把黑豆的项圈挂在枣树枝上,项圈上的铜铃铛还在风里叮当作响。
"爸,咱们回去吧。"张默扶着父亲的胳膊,发现老人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就像多年前那个抱着生病的他在院里转圈的夜晚,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来,带着时光沉淀的重量。
夜里张默起夜,看见父亲的房间还亮着灯。他轻轻推开门,父亲正对着黑豆的项圈说话,月光从窗棂漏进来,把两个影子投在墙上,像幅安静的剪影。张默忽然明白,有些告别不是消失,而是化作了枣树下的泥土,化作了铃铛的余音,化作了父子俩心照不宣的沉默里,那些沉甸甸的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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