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张婶偷偷塞进篮子的那条鳜鱼,来自茶翁硬塞给他的那包茶叶,来自布庄娘子特意为他选的粗布,来自更夫夜巡时对他点头的问候,甚至来自脚边这只蹭着他裤脚的狸花猫……
这些微小的、平凡的善意,这些人间最质朴的烟火气,竟在不知不觉间,化作了滋养他气海的能量。
阿默缓缓站起身,竹杖轻轻点地。夜风拂过他的衣角,带着江水潮湿的气息。他忽然明白,自己修炼多年却始终无法突破的瓶颈,或许正是因为——
他从未真正"看见"过人间。
修仙者求长生,求超脱,可若连这世间最温暖的羁绊都视若无物,又怎能真正触摸到"道"的本质?
真正融入这烟火人间时,那些曾经求而不得的能量,反而自然而然地向他汇聚而来。
狸花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竖起尾巴绕着他的脚踝转了一圈,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阿默轻笑,伸手揉了揉它的脑袋。
"原来如此……"
他抬头"望"向渝州城的万家灯火,感知如涟漪般扩散。这一刻,他仿佛与整座城产生了某种微妙的共鸣——
每一盏灯,每一缕炊烟,每一声笑语,都在无声地滋养着他的气海。
而他的修行,也从这一刻开始,踏上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阿默的竹杖突然"咔"地一声裂开一道细纹。
他浑身一震,气海中那滴金色能量竟自行流转起来,沿着经脉游走全身。每经过一处穴位,就仿佛解开一道无形的锁——那些曾经因无法修炼而滞涩的关窍,此刻竟如春冰消融般纷纷贯通。
码头的浪涛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不是用感知"看",而是真真切切地"听"见了:三丈外江水拍岸的节奏,隔壁院子母鸡孵蛋时羽毛的摩擦声,甚至渝州城最高处的蜀山剑钟微微震颤的余韵。
最奇异的是,他"看"见了光。
不是灵识感知的轮廓,而是真实的光影——檐下灯笼的暖黄,江面月色的银白,甚至自己气海中那团流转的金芒。这些色彩直接映在脑海中,比双目健全时所见还要鲜活。
"这是......"
阿默下意识抬手,发现指间萦绕着一缕金线般的能量。当这缕能量触碰到裂开的竹杖时,那些细纹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如初。更惊人的是,他感受到竹杖内部纤维的欢鸣——这根死物,此刻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
狸花猫突然炸毛跳开。阿默转头"望"向江面,新生的视觉穿透浓重夜雾,清楚看到三十丈外的水底沉着半具妖兽骸骨。骸骨眼眶里跳动的磷火,分明是前日被景天斩杀的狼妖残念。
"原来如此。"阿默轻抚修复如初的竹杖,突然笑了。功法教他斩妖除魔,却从未告诉他——真正的道,在于感知万物共鸣。
此刻他分明"听"见:渝州城的每一块青石板都在诉说百年沧桑,每片屋瓦都记着人间悲欢。而自己气海中的能量,正是这座城池馈赠的、最纯粹的"生"之气息。
远处降妖驿站的铜锣突然急响。阿默的新生视觉穿透七条街巷,看到三个蜀山弟子正结阵困住一团黑雾——那雾气的波动频率,与破庙中袭击他的邪念一模一样。
竹杖轻点地面,阿默的身影倏忽消失在院子里。檐下风铃犹在摇晃,惊醒了打盹的狸花猫。它望着主人消失的方向,琉璃般的眼瞳里,倒映着夜空中一闪而逝的金色轨迹。
阿默的身形如烟般掠过青石巷陌,每一步落下,脚下便漾开一圈淡金色的涟漪。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竟能精准避开每一处坑洼、每一粒碎石——这座城的每寸肌理,都如同他掌心的纹路般清晰可辨。
转过街角的刹那,三柄桃木剑正抵着黑雾剧烈震颤。最年轻的蜀山弟子虎口迸裂,鲜血顺着剑柄滴在符咒上,发出"嗤嗤"的灼烧声。
"退后。"
清冷的嗓音突然响起。三名弟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一根青竹杖破空而来,杖尖轻点黑雾中央。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波纹从杖尖荡开,黑雾顿时如遭雷击,剧烈扭曲起来。阿默自己也怔住了——他并未催动任何术法,只是本能地想要阻止邪祟伤人。可此刻,他分明感觉到气海中那滴金色能量正顺着经脉流动,最终汇聚在竹杖尖端。
最年轻的蜀山弟子瞪大了眼睛。他看见那根普通的青竹杖上,竟浮现出细密的纹路,像是老树的年轮,又像是某种天然的符咒。更奇异的是,杖尖触及黑雾的地方,竟有点点金芒如萤火般散开,每一粒光点都带着令人心安的暖意。
"这是......"为首的弟子刚要开口,却见黑雾突然发出刺耳的尖啸,猛地朝阿默扑去。
阿默不闪不避。在那一瞬间,他清晰地"看"见了黑雾的本质——那是由无数怨念、恐惧和绝望交织而成的污秽。而与之相对的,他气海中的金芒却纯净温暖,仿佛能包容世间一切苦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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