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壁关的黄昏,总是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与肃杀。
残阳如血,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凄艳的红色,却也照不亮关城内外的沉沉死气。连绵数日的惨烈攻防,在这座古老的雄关身上留下了太多触目惊心的伤痕。东城那段被宋无双以生命守护、又被秦海燕率兵夺回的缺口,如今用沙袋和圆木勉强填塞着,斑驳的血迹浸透了每一寸土木,在夕阳下呈现出一种暗沉的紫黑色。城墙上,箭垛残破,焦黑的痕迹随处可见,那是狄虏投石机抛射的火油罐留下的印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血腥、焦糊、草药以及尸体腐烂的怪异气味,令人作呕。
关墙之上,守军士兵们倚着垛口,或坐或卧,大多带着伤,脸上写满了难以掩饰的疲惫与麻木。连日的血战,早已耗尽了他们的精力与热血,如今支撑着他们未曾倒下的,或许只剩下求生的本能,以及那一丝对家园的守护之念。偶尔有军官巡视走过,他们的脚步声也显得沉重而拖沓,盔甲上沾满血污和尘土,眼神虽然依旧锐利,却也深藏着忧虑。
军医处更是人满为患,连院落里都搭起了临时帐篷,安置着源源不断送来的伤员。痛苦的呻吟声、医工急促的脚步声、以及王军医那沙哑却依旧沉稳的指令声,构成了这里永恒的背景音。药材,尤其是金疮药和止血散,已经所剩无几,王军医不得不令人采集一些常见的草药应急,效果自是差了许多。死亡,在这里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每天都有撑不下去的伤员被抬出去,草草掩埋在关内临时开辟的坟场。
指挥所内,气氛比外面更加凝重。
李慕云参将站在那张巨大的、标示着敌我态势的沙盘前,久久不语。他身上的铠甲未卸,上面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和刀剑划痕。原本乌黑的鬓角,在这短短数日间,竟已肉眼可见地斑白了大片,脸上刻满了疲惫的沟壑,一双深邃的眼眸布满了血丝,却依旧死死盯着沙盘上那几个代表着狄虏大军动向的黑色旗帜。
"将军,统计出来了……"雷豹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一种近乎虚弱的沙哑,"昨日一战,我军又折损了三百二十七人,重伤失去战力者一百五十三人。如今……如今关内还能拿起兵器守城的,满打满算,已不足一千五百人。箭矢仅余两万余支,滚木礌石也已告罄,床弩巨箭……不足五十支。"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慕云的心头。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决然的死寂。
"狄虏那边呢?"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狄虏伤亡远胜于我,但其兵力雄厚,依旧保持着强大的压力。据了望哨观察,其大营后方有新的队伍在集结,看旗号,似乎是来自其他部落的援军。而且……他们的投石机似乎又在增加。"雷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绝望。敌人仿佛无穷无尽,而铁壁关,却已到了油尽灯枯的边缘。
李慕云的目光投向沙盘上另一个方向,那是天狼关的位置。那里,插着一面小小的、代表求援的红色旗帜,此刻却仿佛燃烧的火焰,灼烧着他的心。
"天狼关……还是没有消息吗?"他问道,尽管心中早已知道答案。
雷豹沉重地摇了摇头:"没有。派出的三批斥候,无一返回。通往天狼关的道路,已经被狄虏彻底封锁。周猛他们……恐怕……"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八百援军,如同石沉大海,生死未卜。天狼关如今是何等境况,无人知晓。
"惊蛰……还有三天。"李慕云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盘的边缘,发出沉闷的"笃笃"声。
"惊蛰"这两个字,如同魔咒一般,让指挥所内所有的军官都沉默了下来。根据胡馨儿拼死带回的情报,"惊蛰"之日,就是北狄左贤王与幽冥阁阁主萧千绝约定的、南北同时发动总攻的日子!届时,天狼关将面临前所未有的压力,而京城,恐怕也会陷入巨大的混乱!
铁壁关,如今自身难保,又如何能顾及他人?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
"将军,我们……还能守多久?"一名年轻的副将忍不住低声问道,声音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李慕云没有立刻回答。他转过身,走到窗边,望向外面那被残阳染红的、伤痕累累的关城。他的目光扫过那些疲惫不堪的士兵,扫过那残破的城墙,最终投向远方那连绵不绝的狄虏大营。
"守到最后一兵一卒。"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仿佛是在对自己,也是对所有人说,"只要李慕云还有一口气在,铁壁关,就不会丢!"
他的话,带着一种悲壮的意味,让指挥所内的军官们精神稍稍一振,但随即又被更深的忧虑所淹没。守到最后一兵一卒……那之后呢?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亲兵通报:"将军,秦女侠、宋女侠、胡姑娘求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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