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浓重得如同化不开的墨汁,包裹着沉寂的群山。鬼湾村早已人去屋空,只留下死一般的寂静和风中呜咽的残垣断壁。所有的生机和力量,都已悄然转移至村外数里,一处名为“断头崖”的险要之地。
断头崖,名如其形。入口是一条仅容两三人并肩通过的狭窄石缝,如同咽喉。穿过石缝,内部则是一个葫芦状的隐蔽山谷,腹地稍显开阔,但四周皆是陡峭的崖壁,易守难攻。更妙的是,在山谷深处,有一条极其隐秘、被藤蔓和乱石掩盖的小径,可以通往更深邃、更复杂的后山,是绝佳的撤退路线。这里,是林烽和老赵反复勘察后选定的预设战场。
此刻,山谷内弥漫着一种几乎凝滞的紧张气氛。没有篝火,没有人声,只有山风穿过石缝发出的尖利嘶鸣,以及偶尔不知名夜鸟的啼叫,更添几分凄清和不安。
伏击圈已经精心布置完毕。
在峡谷入口最狭窄处的两侧崖壁上,几个天然形成的石洞和岩石凹陷处,老赵带着他精心挑选的精准火力组悄然潜伏。老赵自己占据着位置最高、视野最佳的一个石台,那杆三八大盖被他擦拭得锃亮,枪口冷静地指向入口处的黑暗。他们是第一道闸,也是最重要的狙击力量,负责压制敌方重火力和指挥官。
峡谷入口内侧,一片相对平坦、却有几块巨大卧牛石作为掩护的空地后,动员兵一号如同磐石般半蹲着,波波沙冲锋枪的枪托紧紧抵在肩窝,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前方。他身边是大牛带领的正面阻击组,几名队员依托岩石,紧握着手中的步枪,手心里全是冷汗。他们的任务是等敌人大部分进入山谷后,用猛烈火力封死退路,制造混乱。
在峡谷入口侧翼,一片茂密的枯木林和乱石堆后,铁柱带领的侧翼扰袭组屏息以待。他们的任务是当正面交火后,从侧翼突然杀出,投掷手榴弹,打乱敌人阵型,并伺机切断其分队。
黑风则如同一个无声的幽灵,匍匐在林烽脚边。林烽自己,位于山谷中段一个既能观察全局、又能迅速指挥和撤退的位置。他的任务最重:根据黑风的预警和老赵的信号,判断开火时机,并指挥整个战斗节奏和最终的撤退。
“都记住了!”战前,林烽的目光如同刀子般扫过每一张或紧张、或兴奋、或沉稳的脸,“我们的目的不是全歼敌人,是咬他一口,然后全身而退!老赵组先开火,瞄准拿机枪和当官的打!正面组听我口令,敌人进到三十米内再开火!铁柱组看信号,我扔出手榴弹你们就动手!所有人,打完一轮,压制住敌人后,立刻按预定路线向山谷深处撤退,不准恋战!黑风会断后警戒!明白没有?”
“明白!”低沉而坚定的回应在黑暗中响起。
此刻,队伍已经像一颗颗钉子,牢牢楔入了各自的阵地。时间在等待中缓慢流逝,每一秒都显得无比漫长。
寒冷刺骨,露水打湿了单薄的衣衫,但没人敢动弹一下。新兵们,如铁柱小组里的几个年轻人,紧张得肌肉僵硬,呼吸急促,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对即将到来的战斗既恐惧又期待。大牛不时地舔着干裂的嘴唇,反复检查着枪栓,试图用动作缓解内心的焦虑。
老赵则像一尊石雕,趴在冰冷的岩石上,呼吸平稳悠长,只有锐利的眼睛透过准星,一遍遍扫描着入口处的每一寸黑暗。经验告诉他,最初的接触将决定整个战斗的走向。
林烽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巨石,感受着石头的寒意透过薄薄的棉袄渗入肌肤。他的心情凝重到了极点。这是他第一次指挥如此规模的预设阵地战,对手是装备精良、训练有素的日军正规军。每一步决策都关乎着身边这十几条鲜活的生命,关乎着“山虎小队”能否在这片土地上继续生存下去。系统的界面在他脑海中静静悬浮,但那冰冷的数字在此刻帮不上任何忙,他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判断、同伴的信任和这险要的地形。
他看了一眼脚边的黑风。黑风似乎也感受到了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异常安静,耳朵像雷达一样不断调整着方向,捕捉着风中最细微的声响。
东方天际渐渐泛起一丝鱼肚白,黑暗开始褪去,山谷中的景物轮廓逐渐清晰。枯黄的草叶在晨风中摇曳,崖壁上的苔藓泛着湿冷的光。
就在这黎明与黑夜交替的最微妙时刻——
黑风猛地抬起头!
它原本贴伏的身体瞬间绷紧,两只耳朵像旗杆一样笔直竖起,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压抑、却充满警告意味的低沉的、连续的呜咽声。它的鼻翼快速翕动,脑袋死死地朝向峡谷入口的方向,琥珀色的瞳孔缩成了两条细线!
林烽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立刻用手势向各个方向传递了最高警戒信号!
几乎在同一时间,趴在制高点的老赵,通过望远镜看到了更确切的迹象——入口外远处的山林上空,一群宿鸟被惊起,扑棱着翅膀慌乱地飞向远方。紧接着,几个模糊的、移动的土黄色小点,极其谨慎地出现在了望远镜的视野边缘,正利用地形掩护,缓缓向峡谷入口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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