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是被胃部的剧烈绞痛生生疼醒的。
那感觉就像有两把生锈的钝刀在胃袋里反复拉扯、研磨,每一次痉挛都带来一阵令人窒息的空虚和灼痛。
他蜷缩在冰冷的泥土地上,身下只铺了一层薄薄、潮湿、散发着霉味的稻草——这就是他这具身体原主在杂役棚屋区的“床铺”。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个勉强能挡点风雨的破棚子。
四面漏风,头顶的茅草顶棚破了好几个大洞,惨淡的月光和冰冷的夜风毫无阻碍地灌进来。
他艰难地翻了个身,骨头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浑身像散了架,每一块肌肉都在酸痛抗议。
更难受的是,那身糊满猪圈泥浆和汗臭的衣服还紧紧裹在身上,湿冷、粘腻,像一层冰冷的铠甲贴在皮肤上,散发着令人作呕的馊味。
他甚至连找水清洗的力气都没有,昨天被老张头扔出猪圈后,完全是凭着求生的本能,像条蠕虫一样爬回了这个“窝棚”,然后就彻底昏死过去。
饥饿和寒冷是此刻最真实的酷刑。
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昨天老张头大发慈悲(或者说极度嫌弃)扔给他的两个黑乎乎、硬得像石头的杂粮窝头。
窝头表面粗糙,沾着泥点和污渍,散发着一股陈年谷糠混合着土腥气的味道。放在以前,这种东西掉在地上他都不会看一眼。但现在……
陈实几乎是虔诚地、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心情,把窝头凑到嘴边,狠狠咬了一口。
“嘎嘣!”
牙齿差点被硌掉!那窝头硬得超乎想象,用力咬下去,只留下几个浅浅的牙印。一股难以形容的、带着苦涩和霉味的粉末在口腔里弥漫开。
“呕……”胃部一阵翻江倒海,他差点吐出来。但腹中那火烧火燎的饥饿感像鞭子一样抽打着他。他闭上眼,用尽全身力气咀嚼着,像在啃一块坚硬的木头。
粗糙的粉末刮擦着喉咙,艰难地吞咽下去。每咽一口,都伴随着喉咙的刺痛和胃部的短暂灼烧,然后便是更深的、无法填满的空洞感。
两个窝头,他花了将近半个时辰才啃完,最后几乎是用水洼里浑浊的积水硬冲下去的。胃里有了点沉甸甸的硬物感,但饥饿的灼烧感并未完全消失,反而因为那点可怜的填充,变得更加清晰、更加贪婪地叫嚣着需要更多。
“这他妈……是人过的日子吗?”陈实瘫在稻草堆里,望着破洞棚顶外灰蒙蒙的天空,内心一片悲凉。
修仙?长生?他现在只想吃一碗热腾腾、撒了葱花、飘着油花的阳春面!不,哪怕是一碗白米饭都行!这硬得能当凶器的窝头,简直是酷刑!
天色微明,杂役棚区已经响起了粗鲁的吆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陈实知道,自己不能再躺着了。
老张头那张刻薄暴躁的橘子皮脸仿佛就在眼前晃悠。去后山扫地,是唯一的选择,是逃离猪圈、远离人群、苟活下去的唯一稻草。
他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骨头咔吧作响。借着昏暗的光线,他找到角落一个破木桶和一块同样粗糙、边缘都磨秃了的抹布。棚屋区外面不远处有条浑浊的小溪流。
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挪过去,也顾不上溪水冰凉刺骨,脱下那身散发着地狱气息的灰麻短褂和裤子,用那块破抹布蘸着冰冷的溪水,拼命地搓洗身上的泥垢。
水很冷,冻得他牙齿打颤。抹布粗糙,擦在皮肤上生疼。但那股令人窒息的恶臭,在冰冷溪水的冲刷下,终于淡去了一些。
他胡乱地拧干湿透的衣服,重新套在身上。湿冷的布料紧贴着皮肤,寒意瞬间透入骨髓,让他又打了个寒颤,但至少,心理上感觉稍微干净了一点点。
凭着记忆,也凭着老张头昨日指的大致方向,陈实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后山走去。
青云派坐落于群山之中,建筑依山而建,越往后山,路径越是荒僻。他昨天爬回来的棚屋区本就偏僻,此刻越走,周围的景色越是荒凉。
脚下的路早已不是整齐的石板或夯实的土路,而是被荒草和苔藓侵蚀的羊肠小径。两侧是参天的古木,枝叶虬结,遮天蔽日,只有零星的光斑艰难地穿透下来,在布满落叶和湿滑苔藓的地面上投下摇曳的光影。
空气潮湿而阴冷,带着浓郁的草木腐烂的气息和泥土的腥气,偶尔能听到几声不知名鸟雀的怪叫,更添几分幽深寂寥。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陈实已经累得气喘如牛,汗流浃背。湿冷的衣服被汗水重新浸透,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双腿像灌了铅,每一次抬腿都异常艰难。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散架的时候,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蜿蜒、狭窄、几乎被厚厚落叶完全覆盖的小径出现在眼前。小径两侧是更加陡峭的山壁和茂密的灌木丛。落叶堆积得足有半尺厚,层层叠叠,踩上去软绵绵的,发出沉闷的“沙沙”声。
金黄、暗红、深褐,各种腐败的颜色交织在一起,散发出一种沉寂、萧索的气息。这条小径,仿佛已经被时光和整个青云派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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