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郑克洪只觉一股热血直涌头顶,猛地从石凳上弹起身来,双手不自觉攥紧,声音因激动而微微发颤:“赵叔!您说的……您说的难道就是那位被清廷视为心腹大患,江湖上人称覆清九戾、穹顶煞星的——九戾·穹煞?”
他这一声喊得又急又响,夜空中还带着几分回音。赵老板吓得脸色骤变,顾不上手中的酒壶,慌忙上前一步捂住郑克洪的嘴,另一只手还紧张地朝四周扫了扫,压低声音急道:“我的小祖宗!这都几更天了?你就不怕被镇上巡逻的清廷兵丁听见,或是被哪家耳朵尖的住户听了去?传出去可是掉脑袋的祸事!”
被赵老板这么一提醒,郑克洪才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失了分寸。他虽一身傲骨,从不惧清廷的强权压迫,可眼下这镇上还住着近万手无寸铁的百姓——自己若是因一时激动暴露了行踪,或是牵扯出九戾·穹煞的名号,这些百姓定会被清廷迁怒,陷入万劫不复的险境。就算日后他能领兵回来为众人报仇雪恨,那些逝去的生命也再也回不来了。想到这里,郑克洪脸上的激动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几分愧色,他轻轻拉开赵老板的手,低声道:“赵叔,是我莽撞了,对不住。”
话音刚落,郑克洪忽然眼睛一亮——他前阵在秘境中修习阵法,其中恰好有一套简易的隔绝阵法,能隔绝声音与视线,正适合此刻使用。他当即抬头对赵老板说:“赵叔,您先稍等片刻,我这就布个简易的隔绝阵,这样咱们说话就不怕被人偷听、偷看了。”
不等赵老板开口问“何为隔绝阵”,郑克洪已抬手摸向腰间的乾坤袋。那袋子看着小巧,内里却别有洞天,他伸手一掏,便取出三颗通体莹润、泛着淡淡灵光的灵石——这正是此前他在驻地布置“北斗七星隐天大阵”时用过的,灵气尚足。只见他手腕轻轻一扬,三颗灵石便如长了眼睛般,“嗖”地飞向两人周围的三个方位,精准嵌入地面预先看好的阵眼之中。几乎是灵石落定的瞬间,一层肉眼难辨的无形能量薄膜悄然展开,将两人周身一丈之内的区域彻底笼罩,连空气中的风似乎都被挡在了外面。
另一边,赵老板本想开口问问那“发光石头”是什么,可话还没到嘴边,就见郑克洪抬手掷出三颗灵石。紧接着,更让他惊奇的一幕出现了:地面上骤然升起一层薄薄的白色光罩,那光罩透着柔和的光晕,将两人稳稳护在中间,可还没等他看清光罩的模样,光罩又像从未出现过一般,悄然消失了。直到这时,郑克洪才笑着拍了拍手,对满脸惊愕的赵老板解释:“赵叔,您现在可以放心了!这隔绝阵看着不起眼,实则管用得很——咱们在里面就算大声说话,外面的人也听不见半点声音;就算有人走到跟前,也看不见咱们的身影,只会觉得这里是空的。”
经郑克洪这么一解释,赵老板才恍然大悟,伸手摸了摸身前的“无形薄膜”,只觉指尖触到一层软软的屏障,心中又惊又奇,忍不住叹道:“克洪啊,你这手段也太神奇了!竟和当年九戾大哥展露的本事一样,跟仙人似的!”
见郑克洪听到“九戾大哥”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赵老板便主动开口解释:“其实啊,我原名不叫赵新志,叫赵鑫智。”说着,他端起桌上的酒杯,蘸了点酒水,在桌面干净处一笔一划写下“赵鑫智”三个字,字迹虽简单,却透着几分郑重。“后来为了提醒自己身系国仇家恨,才改名叫赵新志。”他又蘸了点酒,写下“赵新志”三字,“你方才听我提起九戾大哥,想必心里有不少疑问,今日既然咱们聊到这份上,我就把当年的事慢慢跟你说。”
“我本是漳州府华安银塘人,祖上是宋太祖赵匡胤的旁支后裔,世代姓赵。在明末清初之前,我们赵家一直做海上贸易,生意做得极大——北到山东,南到南洋,都有咱们赵家的商船。那时咱们赵家的布匹,因为花色好、质地佳,在海外极受欢迎,每年单是海商贸易的净利,就有将近三十万两白银,说一句‘日进斗金’都不夸张。就算到了南明快倒台的时候,家族贸易受了些影响,年净利也还有十万两,在当地仍是首屈一指的富商。”
说到这里,赵老板(赵新志)端起桌上的酒杯,仰头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嘴角流下,他却浑然不觉,只觉得喉咙里烧得发疼,眼底也泛起了红:“可这一切,都毁在了清军手里。丙戌年(1646)之后的三年,清军打进福建,在全境大肆屠杀,不分男女老幼,见人就杀,整整杀了三年啊!你能想象吗?原本热闹的城镇,没过几天就成了空城,街上到处是尸体,河里飘的也全是人,连井水都被染成了红色……那种人间炼狱的惨状,我到现在一闭眼还能看见。”
他停顿了片刻,用力揉了揉眼睛,才继续说道:“那三年里,我们家族和现在的郑家一样,为了活命,只能分批四处躲避——年轻力壮的进山躲在山洞里,老弱妇孺就藏在废弃的破庙里。可躲得过清军的屠刀,却躲不过三年屠杀后紧跟着的灾荒。地里的庄稼没人种,存粮也早吃完了,饿殍遍地,当时福建十室九空,真的一点都不夸张。直到庚寅年(1650),福临亲政,下旨停止了屠杀,可那时的福建全境,早已荒无人烟,曾经的富庶之地,只剩下满地白骨和断壁残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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