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阳光像被打碎的金子,泼在阳台上,把晾着的白衬衫照得发亮,布料上的纹路都看得清清楚楚,像地图上的河流。林溪正趴在书桌上画速写,画纸上是昨天傍晚的香樟树,墨色的枝叶浓淡交错,树下站着两个模糊的身影,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像两条交缠的丝带,在地面上轻轻晃。铅笔尖在纸上沙沙地走,突然被客厅里的声音打断——妈妈拿着个软尺走过来,围裙上还沾着面粉,是刚烤完曲奇的味道,甜得人鼻子发痒。
“溪溪,快过来量量尺寸。”妈妈的声音带着烘焙后的暖意,软尺在她手里晃出小小的弧度,银闪闪的,“学校发的校服都短了,你看你这裤脚,都吊到脚踝上面了,露着半截腿,秋天穿会着凉的。你这孩子,长个子也不跟我说一声,上次家长会老师还问我是不是没给你买新衣服呢。”
林溪的笔尖顿了顿,墨痕在纸上晕开一小团,像朵没开的花,把其中一个身影的衣角染成了模糊的灰。她放下铅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白T恤配牛仔裤,确实比去年夏天高了些,肩膀也宽了点,校服裤的裤脚确实短得不像话,露出的脚踝细得像根芦苇,骨节分明。可去校服店意味着要穿过市中心的商业街,那里有家新开的动漫店,说不定会碰到同学,一想到可能遇见江翊,他或许会穿着便服,不是平时那套蓝白校服,她的脸颊就有点发烫,像被阳光烤过的苹果。
“妈,不用了吧,”她拽了拽衣角,声音有点含糊,手指无意识地卷着T恤的下摆,“旧校服还能穿,再说学校下个月说不定会统一订新的,到时候直接领就行了,还省事。”
“那哪来得及?”妈妈把软尺搭在她肩上,指尖轻轻按了按,量出来的尺寸比去年多了两厘米,“你看这肩膀,都紧了,抬胳膊都费劲,穿得不舒服怎么好好学习?听话,洗完脸换件衣服,咱们吃完早饭就去,早去人少,不用排队试衣服,你不是最讨厌等吗?”
林溪拗不过妈妈,只好乖乖去洗脸。冷水扑在脸上,凉丝丝的,却没压下那点发烫的感觉。镜子里的自己眼睛有点肿,大概是昨天睡得太晚,总在想树下的那个笑容,江翊的嘴角弯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像落了星星,亮得让人睡不着,像颗糖,在梦里都甜丝丝的。她打开衣柜,挑了件浅蓝色的连衣裙,领口有小小的蕾丝花边,是去年生日妈妈送的,还没怎么穿过,布料是软软的棉,贴在身上很舒服。
早饭是牛奶配曲奇,曲奇的边缘烤得有点焦,带着点焦糖的甜,妈妈坐在对面,边吃边翻手机,突然“呀”了一声,把手机往她面前凑:“对了,你王阿姨刚才发消息,说她家子轩也该买校服了,约着一起去呢。正好让你家子轩哥哥给你讲讲数学题,你上次不是说函数那块难吗?子轩可是年级前十,讲题可清楚了。”
林溪的心里咯噔一下,像被小石子砸了。王阿姨家的儿子陈子轩是高二的学长,成绩很好,就是话有点多,像台没关的收音机。上次校庆活动碰到,他拉着她讲了半个小时的物理竞赛题,从动量守恒讲到能量转换,害得她没赶上看江翊他们班的篮球表演,只远远看到个穿红色球衣的背影,在球场上跑得飞快。她刚想找借口说作业没写完,妈妈已经拿起包:“快走吧,王阿姨说在校门口等咱们呢,别让人家等急了。”
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王阿姨正和陈子轩站着说话。陈子轩穿着白色的T恤,戴着黑框眼镜,镜片反光,看不清眼睛,看见林溪就挥挥手,声音洪亮得像喇叭:“小溪溪,好久不见,又长高了啊!上次给你讲的那道力学题弄懂了吗?我最近整理了份函数易错点,A4纸打印了整整三页,等会儿给你,保证你看完就通了!”
“谢谢子轩哥哥,”林溪礼貌地笑了笑,目光却忍不住往四周瞟,怕撞见熟人,尤其是怕撞见那个穿着灰色连帽衫的身影——江翊周末好像总穿那件,上次在图书馆远远看见过一次。
坐公交车去商业街的路上,陈子轩果然开始讲函数题,从二次函数讲到三角函数,手舞足蹈地比划着抛物线的形状,像在演皮影戏。林溪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眼睛却盯着窗外——街心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两个老人,手里牵着只棕色的小狗,小狗在追自己的尾巴;树下的小孩在追蝴蝶,黄颜色的,翅膀上有黑点;公交车站的广告牌换了新的,是橘子味汽水的广告,冰镇的玻璃瓶上凝着水珠,看着就凉快,像陆知行总说的那种“爽到天灵盖”的味道。
校服店在商业街的拐角,蓝白相间的招牌很显眼,像块巨大的橡皮擦,门口挂着各式各样的校服,衬衫、裤子、外套,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像片蓝白色的森林。店里果然人不多,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在试衣服,镜子反射着阳光,晃得人眼睛有点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大概是刚拖过地。
“来,先试试这套。”妈妈从货架上拿起套蓝白相间的校服,衬衫的领口有颗小小的校徽,银色的,“去试衣间穿上看看,肩宽和裤长要是不合适,让阿姨给改改,她家有裁缝,手艺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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