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树的影子在石桌上铺成块不规则的布,秋阳透过叶隙漏下的光斑在布上滚来滚去,像群刚睡醒的小甲虫。它们爬过苏晓晓摊开的地理图册,在“热带雨林气候”的绿色区块上停了停,又溜到林溪的历史笔记本边缘,顺着纸页的纹路钻进缝隙里,像在窥探什么秘密。苏晓晓用指尖戳着图册上的深色色块,指腹沾着点奶茶渍,在纸面印下小小的圆:“你看热带季风的雨季,像不像张叔奶茶摊的糖浆,稠得能拉出丝?上次我亲眼看见他往杯里倒糖浆,那丝儿能挂到杯底,甜得能把舌头粘住,我当时就想,这要是滴在纸上,肯定能画出片黏糊糊的云。”
林溪没应声,指尖在历史笔记本的空白页上轻轻划着,铅笔尖在纸上留下浅灰色的痕迹。那痕迹弯弯曲曲,先勾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像谁的下颌线,又在弧线末端轻轻顿住,添了几笔细碎的线条,像垂在额前的碎发。风卷着片香樟叶落在她的笔记本上,叶尖正好压住画了一半的眉骨,她慌忙合上书,动作太急,纸页被夹出道折痕,像道没藏好的心事,在阳光下明晃晃的,连风都能看出那褶皱里藏着的慌乱。
“你干嘛呢?”苏晓晓探过脑袋,鼻尖差点碰到林溪的肩膀,草莓发绳上的小草莓蹭过林溪的耳垂,带来点毛茸茸的痒,像有只小蚂蚁顺着耳廓往上爬。“写情书呢?脸都红了,比我上次吃的草莓糖葫芦还红,连耳垂都像被糖汁泡过似的。”她伸手去抢笔记本,指腹已经碰到了粗糙的封面,那封面上还沾着点香樟叶的绿渍,却被林溪死死按住,指节泛白,像在护着什么易碎的宝贝——是怕画里的人被风吹走,还是怕心事被阳光晒化?
“没、没有。”林溪的声音有点发颤,像被风吹得抖起来的叶尖,每个字都带着点不稳的气音。她偷偷往香樟树下瞥了眼,江翊还在那里做题。他的侧脸被阳光照得半明半暗,一半浸在暖黄的光里,能看清皮肤下淡淡的血管;一半藏在树影里,下颌线的弧度像用尺子量过,利落又柔和。他握笔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指腹因为常握笔而磨出层薄茧,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顺着风飘过来,和她的心跳声搅在一起,分不清哪个更急——是他笔下的公式推导得快,还是她胸腔里的鼓点敲得密?
陆知行举着相机从奶茶摊回来,塑料袋里的三杯奶茶晃悠悠的,杯壁的水珠滴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像刚从溪水里捞出来的石子。“张叔说今天的芋圆煮得特别软,”他把奶茶往石桌上一放,“咕咚”一声轻响,杯底的芋圆跟着晃了晃,“他还说,煮芋圆得用文火,急了就会夹生,像某些人藏心事,藏得太急反而露了马脚。”他的目光在林溪和她按住的笔记本间转了圈,突然笑了,眼角弯成月牙,“林溪刚才对着江翊的方向发呆,我猜她在默写‘江翊受力分析图’——重力等于颜值,阻力等于苏晓晓的唠叨,合力等于偷偷看他的次数,方向正好指向香樟树。”
苏晓晓伸手去拧陆知行的胳膊,发绳在他眼前晃成道粉色的光,像只振翅的蝴蝶掠过他的鼻尖:“你才是阻力!我看林溪是在画江翊的后脑勺,上次她就说他低头做题时,头发的旋儿像个小小的漩涡,能把人的目光都吸进去,连香樟叶落上去都会打个转。”她说着,突然发力拽过林溪的笔记本,力道又快又猛,像只突然扑向猎物的小兽,“让我瞧瞧是不是漩涡写实派!说不定还画了他掉在地上的橡皮,那橡皮缺了个角,上次我亲眼看见他捡起来吹了吹,又塞回笔袋里了!”
笔记本“啪”地摊开在石桌上,露出那页没画完的侧影。阳光正好落在纸页中央,把画里的线条照得透亮:江翊的额前碎发被阳光照得泛着浅金,有几缕垂在眉前,随着他低头的动作轻轻晃动,像被风吹动的蛛丝;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出淡淡的影,像两把小扇子,扇尖还沾着点阳光的金粉;嘴角微微抿着,下唇比上唇略厚些,像在琢磨难题时习惯性的动作,唇线被铅笔描得格外清晰,连唇角那颗小小的痣都没放过;笔尖悬在纸页上方,离纸面只有半厘米,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在空白处写下一串公式;旁边还画了片小小的香樟叶,叶尖尖尖的,正好指向他的笔尖,像在悄悄指引什么,又像在说“往这看,我在这”。线条算不上精致,甚至有些地方被反复涂改过,留下深浅不一的痕迹,却把他低头时的专注画得清清楚楚,连耳尖那点不易察觉的红都用淡粉色铅笔细细描了出来,像晕开的一点胭脂,又像被阳光吻过的印记。
空气突然静了,只有风卷着香樟叶掠过石桌的声音,叶尖划过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像谁在悄悄读画里的心事。苏晓晓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像两颗被水泡过的黑葡萄,手指点着画纸上的侧影,又指指不远处的江翊,嘴巴张了张,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哇”地低呼一声,声音里全是发现秘密的雀跃,像只刚找到蜜源的小蜜蜂:“这、这不是江翊吗?连他握笔时食指关节的弧度都画出来了,林溪你是不是带了放大镜偷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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