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的手指在窗棂上顿了顿。
雨停后潮湿的风裹着老宅特有的霉味钻进鼻腔,她望着东厢房半开的木窗,发间那支金簪突然烫得惊人——这是母亲故去前塞给她的最后遗物,平日温凉如玉,此刻却像块烧红的炭。
昭哥哥。她回头,谢昭的机械臂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我总觉得...这里有我娘留给我的东西。
谢昭的指节轻轻叩了叩腰间短刀,另一只手虚虚护在她后背:我跟着。
门轴发出年久失修的吱呀声,霉灰扑簌簌落下来。
苏晚照的布鞋碾过积了半寸的灰,月光从破窗斜切进来,正照在屋角那架朱漆绣架上——绣绷上蒙着块褪色的湖蓝绣布,针脚细密的并蒂莲还剩最后两瓣未绣,金线在月光下泛着暗哑的光。
这是...她喉咙发紧。
记忆里母亲总说,等她及笄那日要绣完这对并蒂莲,我娘的绣架。
话音未落,绣架突然地轻响。
苏晚照瞳孔骤缩。
原本静止的绣绷开始缓缓转动,十二根绣针同时扬起,在绣布上划出银亮的弧光。
她下意识往前半步,绣布上的丝线竟像活了般纠缠翻涌,待一切静下时,素白的布面赫然浮现四个血线绣成的字:龙眼已开。
系统!她指尖发抖,这是什么情况?
系统红光闪了闪,机械音难得带了点慌乱:【检测到高浓度记忆能量...警告!
非商业任务范围!】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震了震,他快步上前按住绣架,臂甲上的纹路骤然亮起金光:晚照,退开!
苏晚照被他拽着往后踉跄两步,就见他按在绣架上的手掌青筋暴起,机械关节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这不是木头...是记忆熔炉的外壳!
记忆熔炉?她想起前几日影子说的黑雾,和钱无咎有关?
照姐!
破门声惊得两人同时转头。
小钱浑身沾着草屑撞进来,裤脚还滴着泥水:钱无咎那老东西疯了!
他抓了给柳夫人绣过花样的绣娘,还有当年在戏园听过夫人唱曲的老客,关在城西破庙!
我偷听到他说...要拿这些人的当燃料!他喘得像拉风箱,每段对柳夫人的回忆,都是往熔炉里添的柴!
苏晚照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望着绣架上龙眼已开四个字,突然想起方才金簪发烫的位置——母亲的妆台。
妆台的铜镜蒙着灰,她用袖子擦出块巴掌大的亮斑,镜面映出她泛红的眼尾。
手指沿着妆台边缘摸索,在最右侧的雕花木纹里触到道细缝——指甲盖大小的暗格弹开,一支金簪静静躺着,和她发间那支款式分毫不差,连簪头的缠枝莲都刻着同样的缺口。
是我娘藏的。她声音发颤,两支金簪并在一起时,竟发出清越的凤鸣,原来她早料到今天。
谢昭的机械臂突然亮起更盛的金光,他盯着两支金簪相触的位置:这是...熔炉的钥匙?
钱无咎要至亲之忆当引子。苏晚照将两支金簪分别插入绣架两侧的孔洞,簪尾的宝石与木架严丝合缝,那我就给他千倍的反哺!她转身拽过小陆的衣袖,你前日说能把音波导流网接进绣机,现在能用吗?
小陆的手指已经在腰间的机关匣上翻飞,他扯下绣架上的旧绣布,三两下将新的丝线穿进导流网:早备着呢!
苏记粮铺的米香、药铺的艾草味、布庄的染缸气,我全拿机关盒存了——百姓的念想,比任何燃料都烫!
绣机开始发出嗡鸣。
苏晚照看见丝线里窜动着细碎的金光,像极了前几日百姓举着灯笼喊取之百姓,用之百姓时,那些钻进她身体里的金丝。
成了!小陆拍开最后一个机关,现在每段对苏记的念好,都会顺着导流网灌进熔炉——钱无咎要烧柳夫人的回忆?
咱们拿全苏州的念好,把他的熔炉炸成渣!
谢昭突然按住她的肩,望向窗外:子时快到了。
苏晚照这才注意到,月光不知何时被乌云遮了大半。
风突然大起来,吹得绣机上的丝线猎猎作响,远处传来影子压低的唤声:苏姑娘!
她掀开窗,就见影子蹲在后巷的墙头上,腰间短刀的刀鞘正对着老宅地基——那里不知何时漫开团黑雾,像团活物般缓缓蠕动。
每夜子时。影子的声音混着风声,黑雾从地底涌上来,持续一柱香。
苏晚照望着那团黑雾,发间金簪再次发烫。
她转头看向绣架,两支金簪正随着绣机的震动轻颤,仿佛在应和地底的某种呼唤。
晚照。谢昭将外袍披在她肩上,不管里面是什么,我陪着你。
她握住他的手,指尖触到他机械臂上还未冷却的温度。
绣机的嗡鸣越来越响,丝线里的金光越来越盛,而窗外的黑雾,正裹着某种腥甜的气息,缓缓漫过青石板。
绣机嗡鸣与风声裹在一起,苏晚照指尖还沾着妆台暗格里的陈灰,信笺上照儿生辰四个字被风掀起又压下,像母亲生前替她理刘海时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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