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张秀芬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怀疑，只有全然的、滚烫的、不容置疑的信任和……鼓励！像黑暗里骤然点亮的火把！照亮了他眼前无边的黑暗！
他身体不再剧烈颤抖，而是绷得笔直！像一张拉满的弓！他死死攥着手册的手，不再是无助的痉挛，而是充满了力量！他布满泪痕的脸上，那深不见底的自卑和恐慌，像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震撼、茫然，但更多是……一种被点燃的、滚烫的……星火！！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口气吸得又深又长，仿佛要把积压在胸中多年的浊气都吐出去！他布满血丝的眼睛转向李凤兰，声音依旧带着颤抖，却不再是绝望的哭腔，而是充满了巨大的、难以置信的……力量感和……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
“娘……我……我学！！”
李凤兰浑浊的老眼极其平静地看着他，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她的嘴角，那两道深刻的纹路，极其细微地、极其缓慢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像冻河解冻，露出一道深不见底的缝隙。缝隙深处，悄然涌动着一股滚烫的岩浆和一种……期许。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
随即，她手极其缓慢地抬起，指了指王大柱手里那本崭新的手册，声音嘶哑，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看……”
“不懂……”
“问……”
“问！问老三！问四喜！问老六！问老赵！”张秀芬立刻接口，声音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泼辣，“咱全家都是你的后盾！咱不懂就学！不会就问！怕啥？！柱哥，从今儿起，你就把这手册当宝贝！吃饭看！睡觉前看！喂猪的空档也看！一个字一个字地抠！咱就不信了！别人能学会，咱王大柱学不会？！”
王大柱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被点燃的星火，骤然亮了起来！像被泼了油！他重重地点头，声音嘶哑却充满了力量：
“嗯！我……我看！我学！！”
他低下头，布满老茧和裂口的手，极其郑重地、极其缓慢地翻开那本深蓝色塑料封皮的手册。扉页上，印着县农机站的红章。第一页，是密密麻麻的黑色铅字，还有几张简单的线条图。那些字，他大多不认识，像天书一样。但他没有退缩，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些陌生的符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
张秀芬站在他身边，温热的手依旧覆在他攥着手册的手背上，传递着无声的力量和支持。她看着丈夫专注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簇被重新点燃的火焰，浑浊的眼睛里也闪烁着晶莹的泪光，嘴角却向上扬起，带着欣慰和……骄傲。
猪圈旁，浓烈的臊臭气依旧弥漫。但此刻，却仿佛被一股无形的、滚烫的、充满希望的气息冲淡了。那本崭新的手册，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涟漪。王大柱佝偻的脊背，似乎挺直了几分。他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那点星火，正在熊熊燃烧。
她极其平静地看着猪圈旁的儿子和儿媳，看着那本被郑重翻开的手册，看着王大柱眼中那簇重新燃起的火焰。悄然涌动着一股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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